就这样一路跟在妇人后边,颇花了些时间。
爬了差不多一半时,低头看到下方一条狭窄的山谷,竹木楼台一栋连着一栋,竟一眼望不到尽头。到崖底时,身上的衣服都被雾气沾湿了。
甫一沾地,妇人脚下一软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地上满是白骨,不知道多少慕名来求医的人中途坠落,却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就这样曝尸荒野。
绩吾有些纳闷,这里离村落算不得远,为何没有人前来收拾一番呢。抬头去看,又瞧出奇怪来,这村落极大,但动静少得可怜,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时前方走来一个中年人,青色长衫,背后背了把长琴。
绩吾还以为是来迎接他们的,谁知那人眼睛看都没看他们就要去爬那藤桥。
妇人见此不知哪来的力气,支起身子就抱住了那人的腿,“先生,求求你救救妾的孩子,求求你了!”
那人转头看来,正好那婴孩头上的被角掀了开,他看了一眼就脸色一变,皱眉道,“鬼婴,早点弄死了好。”说完一手就把妇人拨开,手脚利索地向上爬去了。
——鬼婴?绩吾又看向那双通黑的眼睛。
萏河眉头也是微微一皱,她走到那仍兀自哭泣的妇人身边,抬起婴孩的下巴细看,那婴孩看到萏河又开始咯咯笑起来。
萏河看向妇人,“你想救这孩子?”
妇人一听忙看向她,“姑娘,你可以救我的孩子?”
听到“姑娘”两字,萏河眸色下意识地一紧,“喊我萏河。”
“萏、萏河,求求你救救妾的孩子!”
“救他可以,不过你不能隐瞒我,这孩子究竟怎么来的?”
妇人犹豫了下,见萏河直起身就要走,连忙道,“我说!我说!”
原来这妇人唤作雅娘,是上水城翁纱村的姑娘,说亲嫁给下水城丰家村的莫家。因都是盲婚哑嫁,成亲前未见过夫君的容貌,雅娘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然而她运气不错,丈夫莫辉颇为高大英俊,如此一来,郎才女貌,可谓天作之合。然而三年前的征兵将小两口分开,雅娘担心丈夫,每日都要到村口等待。而才不到一年,隔壁丈夫同去当兵的惠儿便哭着告诉她,城里发了近期阵亡的讣告,两人夫君俱在其中。
听到噩耗,雅娘当即就昏厥了过去。醒来后她强撑着精神,给丈夫打点后事,打算第二日便启程去前线认尸。
而当天晚上,她的丈夫却回来了。
“他们都不信辉郎回来了,说我家辉郎是诈尸。可他能说会动,怎么可能是死人?自那后,邻里都不再与我家来往,即使后来妾怀了孩子,他们仍然不信,还说妾的孩子是怪胎!孩子眼睛虽然有些毛病,但一定能治好的!那时,他们自会相信!”雅娘边诉说边哭泣。
“你丈夫回来,与从前可有什么区别?”萏河继续问,见雅娘似是欲言又止,便道,“你若不愿说,就算了。”
雅娘哪还敢隐瞒,“辉郎与以前是有些不一样,他白日从不出屋子,也不准屋里放镜子。但他是在战场上伤了眼睛,才这样的。”
萏河不由摇头,“他回来那晚,你若是回头看一眼你家门上的八玄镜,就会看清楚回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妇人浑身一缩,忙摇头,“不,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