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沟通南北的要道,如今却是方圆几百里最荒凉的地方。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是百兽谷,凶兽横行,凡来往,多死伤。
之前不是没有组织过官兵进谷狩猎,但近些年不知从哪来了个少年,与兽为伍,且一呼百应,和进谷的官兵玩起了声东击西,官兵如何经得起消耗?遂官府慢慢不再过问,往来商旅行人也多绕道而行。
一度繁华的酒肆客栈,如今只在日头下渐渐腐朽。
只在远远的山脚下,还有一家小酒馆,二楼兼做客舍。掌柜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唤作茅起,身形极瘦,头发散着遮住半张脸,极嗜酒,常常喝的醉醺醺怎么也叫不应。在这帮忙的也只两个半大孩子,听说是掌柜捡来的孤儿。
这日酒馆不似往日冷清,满满当当坐了一堂的人,外面更是站了上百官兵,长矛在手,严阵以待。领头的是个年轻将领。
他在堂正中坐下,唤茅起来问话,“店家常在这山脚,可看见过那少年?”
“将军要找那少年?”茅起虽早有预料,抱着酒坛子的手仍是抖了一抖,“不瞒将军,小的只远远瞧见过,瘦高瘦高的,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与平常少年倒没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年轻将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能号令百兽、占山为王的少年怎会与平常少年没有区别?”
茅起干笑着,“小的只远远瞧见过。”
“跟着他的那头兽,你可知道是什么?”
“足有人高,通身雪白雪白的,看着像狮子。”茅起说着,手里就出了汗,下意识在肩上搭的巾子上擦了擦。
那将领轻笑一声,对着堂内众人道,“黑阳道长指明要这张白狮子皮,尔等下手时可要留意,弄得太破了可不行!”
众人皆大笑起来。
这笑声震得茅起心头突突直跳。
这群官兵与以往的大不相同。听得门口那桌人道他们是伏忌将军账下的一支军队,那领头的将领唤作耿岩。这人茅起知道,正是伏忌岳家的后生,如今风头正盛。而听他们提到黑阳道长——茅起暗自握紧手掌,此人是当今国师的同门师兄,在五叶城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为何突然出手?
百兽谷只怕再不复存在了。
黑阳道长一行人尚在路上,耿岩命众人原地扎营。
酒馆的灯一盏盏点起来,他站在二楼,垂头看着始终低眉垂眼遮住半张脸的茅起,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他扬声唤道,“店家,我们人多,夜里酒食只怕也要备着。”
茅起忙抬起头,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耿岩冷笑一声,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低声吩咐一旁的小头领,“看紧了,一只蚂蚁也不要放出去。”
直到深夜,整个酒馆才算安静了下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外面的营帐正好将酒馆整个围住,就连他和阿三阿四的门外也各站了两人。茅起将屋里灯吹灭,黑暗中他的右眼在厚厚的头发遮掩下仍透出微微的蓝光来。
他手在房角的圆柱上轻轻一推,现出一个小门,他快速钻入顺手将小门关上。圆柱一直通下地下室,穿过长长的漆黑的乱石洞穴,已转入崖坡背后的山谷。
谷中凶兽甚多,在暗夜里一双双眼睛泛着绿光,与树影山洞中频频射来。
听着前面有潺潺的水声,茅起弯腰进了一个山洞,洞正中有燃尽的火堆,红彤彤一片,将深处无数双绿眼睛映得好似星海。
火堆旁有山包似的一团白光,白光微微转动,便看到一双硕大的湛蓝的眼睛。
茅起拿出怀里的一颗珠子,放在手中摩擦了几下,便渐渐发出光来。光晕照亮了大半个山洞,白狮旁并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