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垚把搌布叠了两次,垫着不锈钢盆的边缘,火急火燎地将满满一盆蒸好的米饭扔到饭桌上,便立刻用双手指头肚捏住耳垂,以达到迅速为其降温的效果。
他从炒瓢盛出酱烧土豆片,装到一个深腰大瓷盘里,然后将其和盛着西红柿炒茄子的盘子一起端出厨房。
木垚一边走,一边把鼻子凑近盘子,闻闻这个,又嗅嗅那个,然后满意地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情不自禁地回味着爆炒酱油的香气与焦熟土豆的香味混合后的绵醇感觉,也陶醉于多油浸透后松软微甘的紫茄丁与长时闷制下酸甜多汁的西红柿完美融合的味道。
把两盘菜摆上桌,木垚返回厨房,从碗橱里拿出一个大海碗,从稍有锈迹的不锈钢小水池旁悬挂的筷子篓里抽出两根黑色竹筷和一把塑料小铲子,一并拿到饭桌上。
木垚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其间他多次用塑料小铲将已经装满并露尖的米饭又压下去。
他就着自己炒的家常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美美地点着头——满足于自给自足的成就感。
两个菜都是他爱吃的,并且今天的火候都掌握得正正好,可谓是大之一乎则欲焦,小之一乎则不熟。
盐的添加量也控制得刚刚好,用老一辈儿的话讲是:再多放一粒儿盐就咸死了,如少放一粒儿盐就淡死了,就这么正好。
木垚胡思乱想着,已经将两大盘菜吃去大半,米饭也下了将近半盆。
他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后,灌下一大茶缸温白开水,“哈”地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吃饱了,喝足了,谁说也不服了……”
木垚将剩下的半盆米饭用搌布盖好,然后把残存的两小盘菜用筷子拨到一个盘子里,也用搌布盖好,刷洗干净腾出的盘子连同碗和筷子之后,将它们分别放回碗橱和筷子篓。
从厨房出来,他顺手拉灭了泛着淡黄柔光的电灯泡。
木垚在客厅——同时算是卧室——的房间墙壁上,扫了一眼挂钟: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
然后穿过摆放有电脑和衣柜的过厅——其实也是卧室,来到同样可以作为卧室的“书房之仓库”。
这间“仓库”其实是木垚的姥爷和父亲一起,于正屋后的小院自己加上顶棚后盖成的小屋子。
木垚从小就在这间小屋里长大,因此也可以说这就是他自己的卧室。
至于此处为什么叫“仓库”?那简直就是一段美好的辛酸史,等将来有机会并心情好的时候再提起吧。
而进入“仓库”之前,摆放电脑的房间,以前是姥爷的卧室。
再往外的客厅,则是他姥娘的卧室——木垚受他姥姥家乡的风俗影响,是把“姥姥”喊做“姥娘”的。
三间房都非常小,从北到南依次排列,每个房间都有一张床。
客厅的床最大,基本占了半个房间,其余逼仄的地方放有电视、沙发和一个可以用来当饭桌的茶几。
曾经是姥爷的卧室,现在相对宽敞——小床,电脑,衣柜陈列在西墙,东边有相对较大的空间可供通行或锻炼身体,木垚甚至可以在此打一套四十二式陈氏太极拳……
最南面的“仓库”则摆放得满满当当:中央一个大圆桌占据了大部分地盘,上面杂乱地堆放着很多经常看的书;西边靠墙有一张小床,那曾是木垚无数次进入甜蜜梦乡的地方;东边书架里列满珍爱的收藏书;南边墙角整齐堆放着许多纸箱子,自然是一些不常看的压箱底之书。
看似书很多,没几本正经的——不是漫画,就是电玩攻略。
木垚从小跟着姥娘姥爷长大——父母每天都很忙——至于忙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总之,一般情况下,他只有每逢过年回老家才能看到父母一次,一家人才能团聚几天。
现在姥爷和姥娘都已经相继去世,木垚除了把姥爷卧室的大床换成了小床,并摆放上电脑,其余屋间的东西基本都保持原样。
而他,也从原来的“仓库”搬到了最外面的客厅,睡在了姥娘曾经睡过的大床上。
但他仍不时会去“仓库”的小床上,重温一下曾经的美好。或者没事的时候,躺在“仓库”小床,翻阅身边的漫画书,享受着安静而充实的快乐时光……
此时此刻,木垚于饭后来到“仓库”,侧着身子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本大画册,熟悉地翻到某一页,那是《乾坤世界有乾坤》的概念宣传画,上面描绘的正是充满恢弘气势的黑暗应龙。
木垚正是通过这张宣传画,才看全了黑暗应龙威武霸气的身影,也见到了它那与巨大躯体不太般配的、略显弱小的黑色翅膀。
在体验《乾坤世界》的时候,木垚甚至都无法看清楚黑暗应龙的半个脑袋——因为它实在太大了——龙角还没有出现,脸就已经消失于远方。
所谓“夏虫不能知冬之寒”,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以木垚那几不可见的文学修养,不可能知晓原句是:“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木垚盯着这幅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的宣传画,沉醉其中。每次看,他都能回想起当时的震撼;每次看,他都毫无腻烦的感觉。
他简直是对其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