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一章(1 / 2)戏连城首页

媳妇儿跟人家跑了,马彪伤心了,躺在床上,百转难眠,第二天也没出屋,也没去戏园子上班,跟被窝里寻思,那白凤凰变脸的道理?想一阵子,哭一阵子,快五十的汉子,整个人,陷入无可救药的混沌迷茫,呕心抽肠般的痛苦中,也不知道这位哭的是情,还是哭的那钱?

听着这男人在屋里头伤心的哭,玉珠也没敢去问,也没敢去瞧,悄悄守在自己屋里头,听动情,她生怕前院,那位哭哭泣泣的主儿,想不开寻了短见,她能寻到时间,解绳扣子,撤凳子,扶上一把。

咚咚…第二天下晚,有人来敲院门,玉珠接进来位客人,来人自称是泰和戏班的班主,姓蔺,打听邢先生的住处说:这位,两天没去戏班了,过来瞧瞧。

听说是找邢先生,她不认识呀?和安管他叫马先生,估计这位,没去戏班?她指点这马彪住的房门:这里住这位,是跟戏班做事的先生。

客人拎着点心匣子,进了马彪的屋里头,坐了半个钟点。

这主姓邢,戏班里上班,是个唱戏的?玉珠就琢磨,这位有多少秘密啊?她借送茶水的工夫,进屋瞧了一眼,马彪蜷曲在炕上没起身,二人没话,来人面色尴尬,干坐着,一会工夫蔺老板出来,过后院拍拍玉珠的房门,进来问:‘’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嘛?‘’

玉珠摇摇头:‘’不知道啊!只是接到一封信,就开始闹腾,过后,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噢…蔺兰庭瞧瞧玉珠屋里头,点点头:那他是跟这租房子的房客?‘’

玉珠摇头:‘’不是,是亲戚。‘’

蔺兰庭就没再多问:嘱咐玉珠,请她多费心思照顾,放下二十块钱,走了。

平日,马彪每天起来挺早,先在院子里打几趟拳,接着是泼水扫院子,洗漱完毕,这主儿就骑车出门,去遛达。

可自从接了那封信,拳不练了,曲不唱了,院子也不扫了,整日闷在屋里头不出门。

后面几天,每到饭点,玉珠敲门,屋里也不应声,她推门闯进屋,那位也不动弹,玉珠就进去送饭菜,这男人像条死狗,合衣躺在床上,开始是送什么,到下顿,照原样端回来,一筷子都不动。

玉珠还是接着送,到第四天,中午,碗里饭吃得干净,晚饭也是吃得干净。

第五天,天还没亮,玉珠就听见有人扫院子,玉珠掀开窗帘一瞧,男人顶着晨星,唰唰抡着扫帚,打扫院子,估计这主儿,是从那要死要活的恶心事儿里,缓醒过来了。

当年,玉珠十七岁进方家的门,方鸿毅都五十多岁了,二人虽为夫妻,可架不住几房太太争风吃醋,玉珠生性老实,腼腆,年纪又小,可不净受欺负。虽然与方鸿毅过的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二人之间,谈不上啥感情,玉珠是个明白事理儿的人,女人理应遵从三从四德,嫁汉守节,这是妇道。

方鸿毅死了,家眷散去,玉珠独居十几年,这些年生活上入不敷出,哪有闲心打扮,院子里忽然住进个孤身大男人,二人前后院住着,玉珠穿衣梳洗,可就注意了许多。

自从马彪那夜这么一闹腾,玉珠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位汉子,好像是被太太给抛弃了。唉…现如今,一个大男人,能为女人这般伤心动情,他也算是个有情义的主儿,唉…那女人,可真不该呀…

一个院子里生活久了,这男人规矩,行为、举止,也是有章,有法,有界线,瞧着是个懂道理的人。

枯木时有春芽露,枯井也有波澜时。渐渐的玉珠就对这位马彪有了好感。往后的日子里,玉珠穿衣服也挑挑拣拣的,偶尔还给脸上施个粉,画个眉,口衔红纸,润润口唇。

玉珠年轻时,曾是方府上第一美人…玉珠玉珠,圆润如珠,略施粉黛,赛过西施。这是当年方鸿毅,为玉珠写的打油词,可见玉珠当年的美貌。

信函的事情,算是平息了,马彪还是每天打拳,扫院子,出门遛弯儿,去戏园子上班,到晚上骑车下班,睡觉。

可自打那天接信后,玉珠再也没听这主儿,哼唱过戏文。

前些日子,马彪敲开玉珠的房门问:‘’小姨娘,咱这院子里,还有别的房客没有?‘’

玉珠没明白这位的意思?说:‘’这整个院子,都是方府的老宅,虽然各房间,都是有主儿的,可这十几年,没见人回来住过,也没有音信,这不,房子就这么空搁着,马先生您有事吗?‘’

‘’噢,倒是有些事情,马彪说:‘’从外埠寄过来些行李物品,想找个地方搁放。‘’

玉珠就打开当年佣人,老妈子住的倒南房门:‘’您瞧瞧这地方可以搁,您看看行吗?‘’

‘’行…行我另付房租。‘’

玉珠脸一绷:‘’我让您付房租了吗?‘’

这话说得,马彪是心里头一动,平日里,这女人是一脸的冰冷,说话也是你问一句,她答一句,绝不多言,多语。

马彪一住进这院子,就看出来,女主人是个大美人,冰清玉洁的冷艳美人。可辈分在这摆着,美人是方鸿毅的前房姨太太,她就是方和安的小娘,我这还搭着人方将军一份人情,哪敢有非分之想,他一再叮嘱自己:嘿…瞅瞅得勒,可千万别想出格的事儿啊。

经历了与白凤凰婚变一事,马彪是心灰意冷,这世上还有这等绝情的女人?可细细一想,白凤凰本就是青楼出身。当年,自己不也是从吴德毅嘴里刨出来的食,唉…去它娘的吧,这他妈是我睡了吴运山的娘,吴运山又睡了自己的娘,活他娘的该!

口袋里有了钱,院子里又有美人相伴,马彪这日子过得倒不显寂寞。

白凤凰虽然跟相好的跑了,但还是不断给马彪寄钱,马彪粗算了下,白凤凰差不多,把这些年积攒下的一多半财产,寄给了马彪,再加那些文玩物品,哎…马彪倒是觉得这女人,做事情虽绝情无义,却还有些良心。

兜里有钱了,马彪生活上自在逍遥了,下馆子,喝小酒,有时逛街买衣服,买物件时,他也时常想着玉珠。

马彪今天送衣服,明个送物件,让玉珠十分过意不去,就想着能替马彪做点什么,先是洗衣服,后来就是拆洗被褥,再后来就跟马彪商量:‘’马先生,以后您就别到外面吃饭了,糟蹋钱,家里有伙房,咱就家里起伙得勒?‘’

‘’得…那让姨娘您费心了,我这每月交上伙食费。‘’

玉珠故作嗔怒道:‘’得…要是照您的法,咱还是甭搭这个伙了。‘’说是说,做是做,玉珠开始每天上街,称粮买菜,到点做饭,饭得,玉珠就摇铃开饭。

见此景马彪调侃:‘’到底是大户人家,吃饭都讲究做派。‘’两人生活上渐渐,就不再生分,在饭桌上,也是有说有笑。

一个院子里,又是孤男寡女,渐渐地双方就都有了点意思,可一个碍于辈分,一个碍于面子,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谁也没捅破喽。

这天是二月二,青龙节,吃过晌午饭,玉珠嘱咐马彪:‘’晚饭回来吃吧?今儿大小是个节。‘’

马彪点头应下:‘’成!正好,我昨个跟戏园子那打过招呼,下午出去办点事儿,晚上回来吃。‘’

马彪自从接到白凤凰来信,心情确实烦闷了半月,可从上海不断汇来的钱,发来的物,马彪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前些日子,落魄在北平城里,不就因为兜里没钱,现如今,这难关总算是熬过来了,这就得为今后另做打算,搁如今,每天到戏园子里给人家看场子?总不是长远之计,当然啦戏园子那也得去,场子也要看,那是咱落难时,人家托咱的饭碗,不能缓过身就撂挑子,那忒不仁义。

可话说回来,我也得先给自己预备条后路,我应方和安三件事,那件办不利落,都可能掉了脑袋,那会儿自己命贱,死了也就死了,可这些日子不同了,死了我那万贯家财怎么办?

他回屋里坐了会儿,起身从抽屉里数出一百块大洋,把钱用块包袱皮裹上,系在腰上,就蹬上车子出了门。

前天上午,马彪在夕月坛里溜达,碰见一个戴礼帽穿长衫的人,擦肩而过的工夫,那人问了句:‘’要枪吗?‘’

嗯…马彪一愣!

那人听马彪这么一嗯,就没走远,在棵柏树下站着,瞧着马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