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圈椅上空空荡荡。
而本该坐在上那人,却已经站在起来。
正舒展着僵硬的身体…
...
客栈中。
信安商队所有的商人与护队都守在大堂内。
石老爷着急地来回踱步,茶水更是添了一盏又一盏。
“唉!先生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客栈门窗紧锁,石老爷还是习惯性地向外望着说道。
“老爷,葛先生是有能真修,自然不会出现意外。”
老黄提着茶水,为桌上小和尚等人一一添过后摇了摇,告了一声:“我去添茶,老爷。”
“老黄你坐下歇会,这种事让那几个小厮做就行。客房的伙计呢?怎么这会都不见人影?”
石老爷皱着眉头不满的喊了一声,手下有几个机灵的,赶紧抢着干活。
“黄管事!这事小的们来就行,您老歇会。”
抢过茶壶的那人朝几人各个点过头后便去了后面。
真不会来事。
石老爷摇摇头,坐回主座前继续攀谈。
“小师傅,葛先生离开前所说的,你能看到吗?”
小和尚停下诵经声,迟疑着摇了摇头。
“心自在山见佛。小僧虽略懂趋吉避凶,却并未开启修行。大先生修为高深,小僧难以望其项背。”
“哦~原来如此。”
众人听信了他的理由,便不再追问。
可小和尚再次垂眸念经时,怎么也无法入定,眼中更是闪过挣扎与愧疚。
几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不知扯到了哪个话头,宋涯突然感慨万千。
“哎...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混乱了。前两年大同境内不说安居乐业吧,倒也算得上太平。
再看看现在...呵,遍地是人祸,处处是天灾。”
“可不是嘛。”
石老爷也是叹了一声:“不止是大同,其他地方也没好多少。”
“近些年石某一直走直达南国的商道,南国啊,鱼米之乡。富饶到狗肚子都能兜二两油,然而上次我们经过滨南城时——哎!”
“石老爷,您别光叹气,继续说啊。”旁听的小商人有些急不可耐了,暗道这石老爷也真是的,把人兴致吊起来就不说了。
“哎...”石老爷端起茶杯想要润润嗓子,才发现只剩个底,不由眉头一皱。
但见周围都在催促,他就算不愿回忆那段记忆,还是应众讲道。
“滨南富饶,他们那里盛行种植水稻,和咱们这干稻不一样,那是栽在水里的。那作物长势喜人得很!
滨南人还聪明啊,他们还在水里养些小鱼小虾,田螺田鸡之类的。真是家家穿锦,顿顿有肉!”
“嚯~!那滨南可真够厉害的啊。”
“就是就是!咱这要是也有就好了。”
“啧啧,咱中原也不差。蚕桑炒茶瓷器可是一绝!各国争着抢着要哩!”
眼见有人要吵起来,石老爷摆手止住,示意自己还未讲完。
待众人熄声后,继续说道:“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滨南有条‘麻菜街’。石某也不晓得什么意思,但这条街里啊,买肉买菜,都是新鲜的。像是猪肉,当场杀。例如白菜,当场拔。”
“结果上次石某去的时候...整条街都空了。”
石老爷忽然全身一颤,呼吸极具加速。举起茶杯想要镇定,看到杯底不由来了几分火气。
“人呢?!让你接个茶你这是跑茅坑了?!干点小事都拖拖拉拉!”
“石老爷息怒~息怒~我这就叫人去找,您继续讲。”
“对对,继续讲吧石老爷。不必为一两个下人气坏身体!”
石老爷拗不过他们,吞咽了下嗓子,声音嘶哑许多。
“我听当地人说买菜要晚上去...石某还在好奇,究竟什么菜晚上才有。于是便留了一天,结果——”
“他们卖的,竟是菜人!!!”
“菜人?”商人不解其意,追问道:“那是什么?”
石老爷没正面回答,而是借流传在滨南的一首诗回应: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夫卖妾,妾卖儿,易子相食...甚至还有人吃出了名头,说男肉腥膻,女肉甘甜...”
讲完后,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敢想象,那究竟是怎样一幅人间炼狱。数次追问的那名商人更是悔之莫及,蹲坐在地上喃喃低语。
“我本以为‘人食人’只是古人杜撰的故事...却没想到真有此事...”
“哎...也正因此,石某才不愿再去往南国境地。这身肉可禁不住啊。”
石老爷望着空荡荡的茶杯出了神。
“或许真如外面流传的...这世上神仙都死绝了吧。”
“否则怎会留下这么个苦不堪言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