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凯终于松了一口气。
文沫没有怀疑他,她愿意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相信他,多难能可贵。
这几天到处东躲西藏,像丧家之犬的他已经渐渐绝望。
铺天盖地的通缉令,他不敢坐车,不敢买东西,不敢跟人打照面,什么也不敢。与以前只是刻意躲着摄像头,不使用身份证不同,这一次,任何一个人有人的地方都带着致命的危险,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永远都是罪犯的克星。
很不幸,他再不是站在大海这边,他成了它的敌人,差点被淹死。
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他没的吃,没的休息,昼伏夜出,历尽千辛万苦,回到肖鱼白家里,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不知道肖鱼白到底怎么死的,他的家,还保持着上一次他离开时的模样,干净整齐,没有人气。
他把肖鱼白打得够惨,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在他离开时,肖鱼白仍然活着。至于为什么他的尸体会出现在几百公里以外的一辆货车上,而且这货车还好死不死与他有那么点渊源,而且正好那么巧,事发时他就在洛州县,而且身上还背上另外一起命案。
肖鱼白的死,他不能确定到底与不与自己有关。虽然尸体会出现在货车里肯定是有人想害他,但他仍然忍不住想,如果要是因为他呢,如果肖鱼白已经死了,而仅仅是有人挪了尸体呢?
这一认知吓到他了。他抱着杀人的目的去的,最后没下手,可肖鱼白还是死了,他能解释得清吗?
直到那个他连真名都记不得的小姐也死了,他才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中,那个最开始打来的神秘电话,根本就是引他上钩的诱饵。
被押回看守所的路上,秦凯最终决定逃走。
他是相信法律的,相信它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他没办法相信洛州的同行,因为如果有人真要致他于死地,想出来的计策一定是天衣无缝的,不会有漏洞留下让人发觉。
但这些同行,一开始就火气全开,一门心思地希望自己交代,根本不愿意想别人陷害他的可能。
这是死局,不跑,结果就是个死。跑了,还有一线生机。
不能这么委屈地死了,背着杀人犯的罪名,以后别人说起他来的时候,不会再记得他是个受过不少表彰的人民警察,而只会记得他身为警务人员,知法犯法,最终害人害己。
他不能让自己受这份委屈,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名声有瑕疵,以前他参与侦破的案件,亲手逮捕的犯罪分子,他们都有理由跳将出来,控诉自己的非法行为,借此逃避法律制裁。
狼吞虎咽地坐在桌边吃着文沫从超市买回来的炒饭,里边有他平时最讨厌吃的姜末,也没能让秦凯吃饭的动作暂缓一些。
上次吃顿正经饭菜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他饿得眼冒金星,四肢发软,任何食物摆在他眼前都配得上珍馐美味的名头。
“你为什么没杀肖鱼白?”这是文沫想不通的地方。
秦凯因秦飞飞的惨死,一直表现得很不像他,愧疚、悲伤与愤怒早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郭建峰带回秦凯因杀人被捕的消息时,众人难过是难过,却没有太多质疑的原因。
因为之前已经有太多太多的迹象表明,秦凯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报复,包括践踏法律的底限而杀人。
只要秦凯确定肖鱼白绝不无辜,他没可能还让这个人渣活在世上。
为他提供线索的神秘人物总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吧?秦凯可是刑警出身,如何能在抓人之前不进行调查?
所以肖鱼白一定有问题。秦凯却没杀他,不合情理。
文沫想不通,所以她直接问了。
正大快朵颐的秦凯突然呛住,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是沉默。
眼前的美食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即使他依然感觉腹内空空,却再没有吃饭的欲望。
文沫的问题,他自然有答案,可他不想说。
这个答案,折磨着他,生不如死。
他的女儿啊,应该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要保护好,无法逃避的责任!
只要想想,当时肖鱼白说的话,他就浑身发冷。
握筷子的手不自觉攥紧,秦凯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艰难开口:“一定要说吗?”
女儿死的最后一刻,他不希望让别人知道。
文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秦凯。
“她”未语泪先流,秦凯哽咽着,扔掉筷子,以手捂脸,断断续续讲述清楚:
肖鱼白喜欢年纪偏小的女孩,尤其喜欢15、6岁的,身上既有成熟女人的曲线,还有少女的稚嫩,让他欲罢不能。
父女啊,多纯洁的关系,肖鱼白偏偏能让它染上色啊情的味道。
他刷了一艘游艇,价值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钱的礼物,换得女儿必须专门为他做一件事。
在屏幕前,衣不蔽体,搔首弄姿,已经够让人难堪,但这也可以忍,只要能活下去,秦飞飞都可以学着接受,学着容忍。
可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条底限,超出了,忍无可忍。
叫着爸爸,做着不堪入目的动作,就大大超出了秦飞飞的底限。
她的爸爸,算不上多好的爸爸。
因为他总有比陪伴女儿更重要的事要做,总在答应了她之后一次又一次食言,总是让她在等待。
等待他陪自己出去玩,等待他送自己上一次学,等待他回家吃个团圆饭,等待他看到自己得了满分的奖状。
她可以习惯等待,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