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仁还是犹豫了。
陆阳也看出了他的犹豫,所以也没再提给大伯娘找个疗养院的事情。
自己只是侄儿子。
对方才是大伯娘的亲儿子。
亲疏有别。
送不送大伯娘去治病,自己这个当侄儿子的,可以提出意见,但是真正拿主意的,还得是大伯娘人家的亲儿子。
不住太平洋,就别管这么宽!
陆阳将这些都抛到脑后,跟着大堂哥一起来到了对方在村里的新家。
当初这栋红砖绿瓦的两层新房子,还是对方跟着自己去申城倒卖国库券,用半年时间攒下来的那笔钱,回来盖了这么一栋红砖瓦房。
当时,小两口喜不自胜。
终于不用再跟几个弟弟妹妹们挤在那几间一到刮风下雨天,就会五眼漏风漏雨的老房子里面。
当初全村人,都羡慕自己大堂哥这小两口。
除了自己的别墅。
就属大堂哥他们这小两口盖的房子最宜居,最时尚。
后来随着村里能盖得起红砖楼房的人越来越多,大堂哥这房子也就不再那么扎眼了。
再到后来,小两口又在城里买了房,大堂嫂也不回来住了,理由都有现成的,小姑子在城里上小学需要陪读,上槐村的空气质量不好,空气里都是一股煤炭味,再加上婆婆夜里又爱说胡话。
回来住。
那就是害了一家人。
大堂哥虽然是孝子,但不得不考虑妻子,小妹,儿子,尤其是他儿子,还不到3岁,万一要是跟着奶奶一起住,被他奶奶伤着了,怎么办?
陆阳连人都没进屋。
就看到大门是落锁的,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有人影,屈着身体,背对着光,一个人小声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种情况。
比他意料的更严重。
陆阳回过身,看向大堂哥陆有仁,眼神中流露出询问的表情。
陆有仁也走到了窗前。
眼神有些湿润。
微微叹了一口气以后,用哽咽的声音道:“我妈她之前只是说胡话,就已经遭人嫌弃,在城里住的时候,邻居们都不愿意,到家里来闹,跑去街道举报。
我没办法。
只好把她送回乡下来,我也下班后不回城里了,就在这家里陪着她。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以前就很爱串门子,病了以后也没改掉这个毛病,可是现在她病了,别人已经不爱再跟她唠嗑,见到她来了,就会把门关上,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
她就会去敲门。
别人不给她开,她就死命的敲。
然后就骂这一家。
有人受不了,就会开门跟她对骂。
骂着骂着。
就会互相动起手来。
一次……
两次……
三次……
动手的次数多了,村民们也受不了。
我劝过。
可她不听。
她这人脾气不好,病了也脾气不好。
她骂我,用指甲挠我,这都没事,但是村里人受不了她,不能一直这样无辜的被她骂,给她上门去泼粪,最严重的一回,她跑去隔壁大队偷了郭阿婆的孙子,非说是她的孙子,是老五家生的,要抱回来养,那天惊动的两个大队的人都差点打起来,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人从她手上抢下来,那娃娃才两三岁,被她掐着脖子差点窒息,又受了惊吓,一直哭,连我看了都心疼,郭阿婆一家就更心疼了。
那天,我给人跪下了,又掏了1000块钱,才让人家息事宁人。
我不心疼钱。
真的,但我担心,不管她,她会真的闹出人命来。
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也是有儿子的人,我的儿子现在也才3岁,别人心疼自己家的孩子,我也心疼我的孩子啊!
她这么不清醒,你说万一要是接近孩子,不管是伤到别人家的孩子,还是伤到我自己家的孩子。
我……
我都不能接受。
我没办法,我只能把她锁起来,白天,她一个人在家,我去制衣厂上班,我让厂里工人给她送饭,把饭放在窗口,晚上,我回来陪她。
我当儿子的陪她,别人怕她,我不怕她。
我把门从里面锁上。
她出不去,我也出不去,直到早上,我去上班……”
陆有仁无助的蹲下来,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不断的抠自己的头发。
他眼睛早红了。
眼泪恐怕也早已经流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陆阳看不见。
他也不想让陆阳看到他这幅脆弱的样子。
陆阳没说话。
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着他一点一滴的,把这些心里话都说出来,把他的心里的苦,全部都说出来。
同情吗?
肯定呀!
这是一个铁打的汉子,现在也快被逼疯了。
陆阳摇了摇头。
有心想重提把大伯娘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又拐了一个弯。
问起了其他几个堂兄弟的打算。
“三哥他怎么说?”
“老六呢?他妈病成这样,他回来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