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众狱卒放假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陆绣押堂受审。时至今日,他尚没弄明白缘由,又想起昨日老狱卒所说,心中不免忐忑。
等到了公堂,只见一中年男子端坐堂上,头戴乌纱帽,身披官服,神色甚是凛然。他两侧又各坐了一人,左手的身穿武服,腰侉长刀,应该是此县的县尉。右侧则坐了一文士,三角山羊胡,细长眯条眼,该是师爷无虞了。
再往下,便到了堂中,左右各立一排衙役,俱是手持杀威棒,整个公堂肃穆庄严,令人望而生畏。
衙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县令见气势已足,猛敲一记惊堂木,抬声喝道:“传田刘氏!”
一名老妇在两名官差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民妇田刘……刘……叩见青……大天老爷!”那老妇约莫五六十岁,许是被这森然的气氛感染,刚进门,便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县令见她浑身抖个不停,两句话都说不利索,不由狠狠剜了一眼师爷。
师爷尴尬一笑,赶紧跑过来小声解释:“大人,实在是找不到人了,大伙儿都不愿做假证,这老妇还是胡掌柜到山里寻来的。”
“对的词可记牢了?”县令不悦道。
“大人放心,朱县尉昨晚可亲自检查过的,说是背得滚瓜烂熟,老婆子没见过场面,待会儿熟了场就好。”
师爷瞅着老妇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也打鼓,不过现在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他说的声小,奈何大堂安静,县尉朱洪在一旁听得一字不落。顿时怒不可遏,心道老子什么时候检查了?狗日的这是把责任往我头上安呐!
“姓孙的,你……”
眼看要乱,县令赶紧咳嗽一声制止。朱姓是本地大族,孙师爷属于外来户,两人互不不对付已久。作为主官,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平日里明里暗里互相使绊子就算了,这场面上闹起来,使人笑话。
“田刘氏,你又不是犯人,用不着害怕。本月初三,你亲眼目睹了一桩偷窃案,你看看,是不是此人。”
县令怕他紧张坏事,语气也不禁软和下来,他拿起状纸草草看了两眼,便指了指堂下,让其指认。
陆绣原本静立一旁,忽然见县令指向了自己,只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否认:“不是我,不是我,大人,你们肯定弄错了……”
“肃静!”县令一拍惊堂木。
田刘氏原本就紧张,又被这突兀的声音一激,完全乱了方寸,哪里还能记起昨晚背的话。只见她抖若筛糠,颤声道:“天青……大……大老爷,您说是就是。”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县令老爷脸黑如墨,道:“你就说是或不是!”
“是……是什么?”老妇闻言却是一脸茫然。
这都是哪儿找来人!县令满脸苦笑,只觉浑身气劲卸了一半,只能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将人弄走。
老妇人早已六神无主,甫一见着两个衙役来拉她,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大叫道:“别抓我,别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抓我……”
“叉出去,叉出去……”县令满脸不耐烦道。
证人没了,索性也就不过堂了。他朝孙师爷递了个眼色,孙师爷立刻心领神会,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做结案陈词:“正德九年,八月初三,有犯人刘达入府偷窃,被当场擒获……”
孙师爷洋洋洒洒讲了一刻钟,陆绣原本漫不经心,却忽见一名衙役嘿嘿怪笑,朝自己走来。
不是叫刘达么?
他心中纳闷儿,挪了挪屁股,免得阻拦差爷抓人。只是他一回头,却发现偌大个衙门,只有他一人戴了手脚镣铐,不由当场愣住!
不会将我错认成那刘达了吧!
他不断地朝后挪,衙役果然朝他越逼越近。吓得他一骨碌爬起来,刚要跑,却被锁链绊了个狗啃屎。
“还想跑?”衙役桀桀怪笑,瞬间就将他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