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两人相距得近,船老汉看的清楚了。
但他却不感到惊奇,反而神色焦急地大叫道:“哎呦,你快下来,这上面站不得人的,莫要踩塌了,我可是指着它糊口呢。”
韩童月咧嘴一笑。
心想自己就是站在纤细的柳枝条上,也不会伤它半分,何况你这粗糙厚重的船篷。
韩童月见到船老汉气得涨红了脸,便跳将下来,说道:“老先生莫要慌张,踩不塌的。”
船老汉瞪了他一眼,走到船舱中查看情况,确认过船篷的确没有损坏,这才走出来。
心中已是不愿做韩童月的生意了,便嘀咕道:“金人抢了我们土地,有能耐去杀几个金狗,到我这儿来臭显摆,算什么本事。”
话刚说完,船老汉便觉失言。
如今宋金两国已经议和,倘若这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难免不被扣上一顶破坏安定团结的罪名,弄不好还要被关起来。
然而韩童月内功深厚,听觉更是异于常人。
见他倏忽间神色暗淡,眉头微微皱起。
韩童月淡然一笑,并未在意。
船老汉也疑心他已将这话听了去,倘若传到官府,给自己安个破坏议和的罪名,免不了牢狱之灾。
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哆嗦,忙道:“有什么好笑,我方才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你要坐船,我载你便是,你只别胡乱说出去。”
韩童月见他面色惶恐,心想不就是杀几个金狗吗?有什么好怕的。
当下只觉得既好笑,又可悲,转身说道:“你唆使我去杀金人,自己怎的不去?偏要躲在这天堂一般的江南里偏安一隅,殊不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能耐大有大的用处,能耐小有能耐小的用处,倘若大家同心协力,又岂会让金人抢了汉人的土地?”
船老汉听他言谈之中,似乎极为在意自己方才的无心之言,但老汉却不想和他争辩,忙比个手势,轻声道:“小声!小声些!你想造反么!你不要命,我还想活呢。”
韩童月无奈的一笑,说道:“你说的也对,干嘛不好好活着,怕只怕金兵有朝一日打到江南来,到时候想活,也活不了啦。”
说罢,韩童月斜眼瞥眼船老汉,见他无动于衷,只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灵机一动,心想如果让他看到岳飞的背嵬军将士,是何等样的威风,说不定能鼓舞他。
他一人虽然微不足道,但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自有一股排山倒海之势。
韩童月走到船头,伸手前突右刺,接着又比划着骑马的模样,双脚夹鞍,一手持矛,一手勒住缰绳,嘴中低声呐喊着:“冲啊!”
就这么一比划,船老汉微微一怔,寻思道:“此人莫不是个疯子,我听人说,习武之人,常有练功到瓶颈,不能突破,走火入魔的大有人在,看来此人也是了。”
心中暗暗叫苦,便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待到后来,韩童月玩得兴起,夺过船桨握在手中,跳到船篷之上,两腿夹着船篷,将船桨不断往前挥舞,小船摇摇晃晃,倒真有几分骑着战马,在敌军丛中冲杀一般。
船老汉连连叫苦,哀求道:“祖宗,你快下来吧,我的船小,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韩童月笑道:“这桨太粗了,也太短,不如铁枪那般顺手。”
船老汉见他胡言乱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唯恐自己的小船经不起这么折腾,叫道:“你再不下来,我要去报官了。”
韩童月道:“我再使一招,便下来。”
说罢,双手持桨,往空中一扔。
纵身跃起,接住船桨,往水面横扫,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顿时掀起一道巨浪。
船老汉只瞧得目瞪口呆,呆呆站在原地,瞧着巨浪往湖心推去,不敢再说什么。
韩童月跳将下来,把船桨放回原处,微微一笑,说道:“方才这一招,叫做横扫千军,在战场上,那可是所向披靡呀,怎么样,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如何,心中是不是很震撼,有没有一种向往的冲动?”
这时,船老汉方才想起,刚刚他所做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动作,又是冲啊,又是杀啊的,脑中出现了个念头,只觉浑身战栗,颤巍巍地说道:“拐子马,铁浮图,原来你…你是金人!”
韩童月张大了嘴巴,不禁大吃一惊,心想自己模仿的背嵬军,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形态上怎么着也得有八分相似。
这老汉瞧不出来便罢了,竟还本末倒置,将自己扮演的神勇无敌的背嵬军,竟当成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金兵。
一时间啼笑皆非,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