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心中大恸,忍不住哭出声来。回想昨夜师父说的话,无限懊悔。师父明明已交待后事,有临终遗嘱,自己却浑然无知,未能守候在师父跟前为他送终。
空山寂寂,李靖哭得累了,起身为师父换干净衣服。然而遗体已僵硬,脱衣穿衣极为困难,用了半个时辰方好。放好老人,他启动开关,穿过孔洞,飞跑下山。走了一半,却见卫英忠领着卫孝杰,一人扛了一个包裹,向山上走来。
李靖见是父子二人,放声大哭。卫英忠道:“师弟不必悲伤,想必恩师已经仙逝。”
李靖奇道:“师兄何以得知?”
卫英忠放下沉沉包裹,说道:“其实在你未入门前,恩师已患数疾,每日如万蚁钻心,只对我说而已。你来之后,恩师疼爱你,忍病传授,拖了数月而已。”
李靖哭道:“师兄何不早告知我……师父病入沉疴,却还日日教导我,为我书写要诀,我有负师恩……”
卫英忠道:“药师不要自责,师父不让我说。老人家走前,有何遗言?”
李靖讲了。卫英忠道:“按理当收殓入棺,妥为安葬。然而师父遗命,不可违逆。”
于是李靖替他扛了包裹,回到住处。卫英忠领着儿子跪拜师父,再到房舍之西绝壁下挖掘土坑,同李靖将萧玄机抬入埋了。一代奇人,就此与大地融合。
回到房舍,李靖神情郁郁。卫英忠道:“恩师活到一百一十高龄,你我能活八十否?不必悲伤。恩师一生波澜壮阔,晚年得悟,心无挂碍。‘既见君子,我心光明’,这是说你这关门弟子让他看到了人心之善,死而无憾。恩师灵魂有知,也见不得你这哭哭啼啼的模样。”
李靖便去盛水,请卫英忠父子洗了手脸,自己也作了一番清理,但心中悲伤仍然持续,提不起精神。卫英忠道:“我将回家为恩师设灵。师弟若想多陪陪师父,可在此守灵七日,再下山找我。长安有信来,韩大将军已染病,从凉州任上回京,说想见你。”
李靖应了,木然送别卫英忠父子。于是在平日师父打坐之处摆案设灵,上香守灵。原来卫英忠早料到师父将归极乐,包裹里是纸钱香烛等物。
这七日,李靖虔诚守灵,把所历之事从心中筛过,思维也逐渐清晰。接受萧玄机教导只有半年,却打通了他无数疑惑。斯人已逝,徒留悲伤无益。于是七日后收了师父遗墨下山,找卫英忠要了四聪,快马直奔长安。
※※※※※※※※※※※※※※※※※※※※※※※※※※※※※※※※※※※※
李靖回到京城平康坊韩府,韩柱见了少主,欢喜无限,牵马进厩。
韩擒虎斜躺在榻上,身体已不似先前雄健。见到李靖,精神好了一些,笑道:“三郎回来就好。卫太守复信,虽未说明你为何在渔阳盘桓,想来必有奇遇。”
李靖不敢对舅父隐瞒,便将过程讲了。韩擒虎一下坐了起来,大惊道:“三郎当真福泽齐天!这位前辈高人,与你先祖李景公同辈,当世所知者并无几人。你扶我起来,我要与你过招。”
李靖赶忙阻止:“舅父有恙,还是休养为要。”
韩擒虎怒道:“你是怕我打不过你了?小病而已,不舒活筋骨,必遭横死。取我剑来。”
韩柱把剑取来。韩擒虎握剑在手,精气神顿时饱满。到了院中,调匀呼吸,挺剑攻来,招招杀着,毫无留情。李靖只得拔出孤星剑沉着应对。说也奇怪,自从萧玄机指点之后,不知为何竟也如同四聪一般,能预感对方招式,临机应变力增强,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渐渐十招已过,韩擒虎喝道:“你为何不还手?如此打法,怎能试出你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