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弄堂对面的公寓里给一对年轻的夫妻做卫生烧菜,挣的钱不比这些男人少,十分有底气。
一群要出工讨生活的男人喝着十个铜元一碗的馄饨都有些心疼。
一千法币够在租界买一个小房子,安全又干净,娶个舞女,脑子瓦特啦。
“刚才是卫阿大家的阿渺吧。”有人切换自如换了话题。
说到卫家,他们就一阵唏嘘。
“都说是多事之秋,这卫家今年也是倒霉了的。”
“谁说不是喽,年初卫家两个老家伙病死掉了。”
“年中卫家老二丢下媳妇和三个孩子跑掉,没几天她媳妇就带着家里的细软改嫁了嘛。”
“卫阿大自己家还有三个娃娃,全靠拉着黄包车养活一家八口。。。”
这里的人都在这个弄堂住了几十年,乡里乡亲都十分了解彼此,就连谁家碗上缺个口都是知道的。
小江苏却是几年前才来这里讨生活的,就好奇地问:
“卫大哥的事儿,就没有个说法?”
他这话刚问完,就看到一个穿着巡警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其他人立马拘谨了几分。
“小南京,来一碗馄饨,多撒葱花。”
十三四岁的小南京很喜欢这个年轻又没有架子的巡警,立马收回偷听大人谈话的心思,喜笑颜开地说了一声“好咧”,手脚麻利地开始煮馄饨。
有人给这位年轻人让了座位,端碗蹲在旁边笑道:
“小吴巡警上班呢?”
被称作小吴巡警的年轻人,模样十分英俊,脸颊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未语先笑,多亏身上的巡警的制服让他多了一丝威武。
年轻的巡警坐下,喝一口带着葱花的猪油馄饨,喟叹一声,才问道: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小江苏把自己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小吴巡警,你在法租界当职,肯定知道卫阿大是怎么了的啊。”
旁边的眼睛都盯了过来,就连隔壁做葱油饼的崔阿婆手上动作也慢了一些。
对面理发店的董太太也朝着小吴巡警抛个媚眼,等着他说一说这几天弄堂里发生的大新闻。
吴子阳面对这帮看着他长大的老街邻们也不卖关子,咽下口中的馄饨道:
“是运气不好赶上了帮派厮杀,他为了护住阿渺,自己让人打了黑枪,因为是枪伤,医院不敢收的。”
他有句话没说,卫大肚子上枪伤,如今没有医院能治好,与其在医院拖着,不如回家,这对于负担累累的卫家也是一件好事。
旁边有人唏嘘不已,都不怎么说话了。
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卫阿大为人憨厚,谁家有个要帮忙的,他都是只干活从不说嘴的。
前两天还活生生的人,如今竟然在家等死,谁心中能好过呢?
“昨日我瞧着隔壁诊所的丁医生也上门了,我在门口亲耳听见的,说是准备后事吧。”
阿秀婶住在卫渺家隔壁,比旁人清楚一些,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出来。
所有人又是一阵子唏嘘。
“这吃人的世道哦!”崔阿婆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