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巡检司一声令下,一颗人头落地。红棉竟然因为这人的死而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逃过了一劫。她难过得把头扭到了一边,却对上了一个人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其他围观者的喜悦或者恐惧,而是悲伤,深不见底的悲伤。
这是陆昭回到邯城之后,第一次没掩藏住自己的情绪。
三天之约渐渐临近,流民开始躁动起来。
邯城被灾民围城,城门四闭,军队此时又调动不得,邯城里头的几位大人都甚是着急上火。而邯城义仓里头的粮食因为顶了去年上交的粮食缺口,此时已经空空如也。况且此时,整个中原大地都叫苦连连,上头哪有精力管这小小的邯城。
“要我说,把镇守的军队调过来,杀个一干二净,围城可解,还省了粮食。难不成就干等着周大志那王八蛋?”说话的正是万户萨如光,自从他家里被盗之后,他便一口咬定此案同城外的流民有关,对这些南边来的人恨得牙痒痒,如今这些人又把邯城给为了起来,他更是天天喊着要同达鲁花赤共同授意发兵围剿。尤其是前不久北边有些地方有了先例,自己更是坚定地要镇压。
但达鲁花赤木仁却总是对萨如光的撺掇多有防备。二人历来不和,甚至有几次萨如光扬言要除了自己。虽然这么多年没发生什么大事,但保不定这家伙像怂恿自己闯下大祸,到时候上方怪罪道自己头上,可是得不偿失。
而州尹李宝珍也不赞同萨万户的鲁莽做法,杀人倒是容易,可插屁股的是他呀,他才是这邯城的父母官,还是汉人,谁也惹不起,况且前不久邯城连出大事,此时再弄出个流血冲突来,可能吃不了兜着走,这风险太大了。其实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粮食,如果有了粮食,诸多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你要说三位大人自家有没有粮食,那是一定有的,可想不想贡献出来是另一回事,这种人天生便不是做亏本买卖的。说道粮食,三人便想到了邯城首富周大志周老板。这周老板可是专门做粮食生意的。所谓做生意,必定是要有个交易有进有出。他们想到的是用宝换粮,以解邯城的围城之困。别以为是发善心,他们送的正是半个月前失而复得的那箱宝贝,也就是再邯城西市见过光的那些东西。
自这些东西见光之后,三位大人就一只想着通过某些途径把东西处理掉,最好能处理得干净利索不给人留下把柄,而且能够大捞一笔。而周家有这个实力,可以说多黑的东西都能洗白。正好灾民围城,赈粮一直不来,援兵迟迟未到,万一哪天那么多灾民放进来,后果不堪设想。眼下,能解燃眉之急的只有周家。用宝换粮,可谓一举两得。
但周大志是个不简单的生意人,一直推说要考虑一下。因此,这计划仍在沟通之中,把三位大人的耐性都快磨尽了。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周大志亲自差人来,说周老板晚上要设宴请几位大人到家中商量赈灾粮食的事情。
当晚,邯城周家的大堂上灯火通明。周家是邯城乃至整个州府有名的货商,三年前来到邯城,以贩卖粮食、布匹和香料起家,在黑白道都很吃得开,当家人周大志虽未有一官半职,可那些头顶乌纱的都要敬他三分。这样的人,一定是有背景有故事的,可就是没人能摸清楚他的底。不过,有一点大家都知道,周家有钱,有花不完的钱。
今晚的宴会,达鲁花赤木仁、州尹李宝珍和千户萨如光准时来到周家赴宴。
“周老板,都说你是深藏不漏的高人,有你出面,这邯城之围定会迎刃而解。这东西我们就交给你了。”萨如光向周大志敬酒一边说道。
“哪里哪里,几位大人为了百姓能下这么大的血本,真是灾民之幸、邯城之幸。我周某发这种财,倒显得不够坦荡。不过,这箱东西是不是半个月前被盗的宝贝呀,这背后的原由不知当问否?”周大志一副我什么都不清楚的表情。
州尹李宝珍回答道,“一场恶作剧而已,周老板不要在意,东西没有问题。”
周大志嘿嘿笑了笑,故作憨厚道:“好,那我就不问,既然大人们信任周某人,那我定然把事情办好,粮食的事我想办法,不过需要几天时间。诸位也知道,最近粮食紧俏得很,调动运送起来有些麻烦。”
“好好,越快越好,越快越好。”李宝珍陪笑道。
周大志起身走到那箱东西旁,附身瞧了瞧,对三位大人道:“几位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有京中朋友来访,闲聊中说起咱们邯城最近的事情来,还提到了这箱宝贝。”他说到此处停顿了下来,环视众座,观察这些人的表情。萨万户是个粗人,面露焦灼的神情,其他两位倒是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