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缓步走出封尘小巷,比起他走进小巷的时候,步伐要沉重千倍万倍。
曾毅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古雨,同她共赴西北,拯救古雨的族人。曾毅也没有告诉古雨,她就算见到了大旱城太守,向他诉说了漠北惨状,也是无济于事。
曾毅只是和古雨约定,若是她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七日之后,曾毅会在封尘小巷,等着古雨。
小巷不远处,就是大旱城的老字号药铺,曾毅心不在焉,抓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材,大步朝老陈布料铺子赶去。
曾毅小时候,跟着清安镇卢青街出了名的老中医,学习了一点皮毛医术药理。娘亲一直身体不好,旧病缠身。娘亲舍不得花费银子,去请郎中看病。曾毅十岁的时候,就翻烂了老中医家的几本医理古书,每月总有那么几天,清安镇的百姓会看见,一个半大的稚童,独自钻进清安山中,寻药采药。
那些连清安镇经验最老道的猎户,都从来没有踏入的深沟老林,曾乞儿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却是钻了个遍。
每次孩童浑身遍布,被植被刮伤的血痕,手中握着几株草药,冲着在家中焦急的娘亲傻笑。
娘亲手中紧握的竹条,见到曾乞儿的笑容之后,都是会忍不住的放下。
也正是在曾乞儿十岁的那年,少年又一次背着娘亲,偷偷摸摸地钻入深山老林里采药。少年为了采一株药性良好的药材,徒手攀爬数百米高的陡峰,差点摔死。
当曾乞儿摘到这珠在药铺里,卖一两三文银子一钱的药材,少年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少年总以为,娘亲一直喝那些调理身子骨的汤药,身体总是会好起来的。
少年这次去了足足三天,他半夜回家,衣衫破烂,蹑手蹑脚地打开院落房门。少年已经做足了,被娘亲痛打一顿的准备。
望着自家宅院内,贴在房门两侧喜喜亲亲的春联,曾乞儿莫名的一阵心揪。
春联是新帖的,年关将至,胡先生亲手写下这幅春联,送给曾乞儿一家。
“上联:万家元夕宴,下联:一路太平歌。”
阖家团圆,吉吉利利。
那天明明没有下雪,曾乞儿却感觉很冷,冻入骨髓。
少年推开房门,娘亲就躺在离少年不到五步的床铺上,十指相握放在身前,静悄悄的。
再也没有人,拿着竹条吓唬着要抽打“顽皮”的自己。那个人的竹条,除了自己拒绝,去清心私塾念书的那天之外,就再也没有第二次落在曾乞儿身上。
再也没有人,搬着一方低小竹凳子,独自在院落内,一面纳绣,一面等着自己回家。
再也没有人,一面骂着自己,说不许有下次了,一面喝下自己熬制的调理汤药。她喝药的时候,眼中含着泪光。
那个说一直会在,一直陪着自己的人,就这么走了。曾乞儿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那一天明明没有下雪,却真的很冷,冷得冻入骨髓。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真的很殇,殇离别。
曾毅虽然谈不上识百草,也算不上什么救死扶伤的大夫。可他还是会一些,简单调理身子的方子。
方子药材虽然都不昂贵,但是很好用。
药到病除,药却不能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