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蓁蓁将自己的首饰和仅有的银钱堆在一起,翻了几下,有些气闷。她自出生来,吃穿用度都是极尽奢侈,可手中却没有多少银钱可用。更重要的是,即便有了钱,她也没有人可以安排到南方去。萧蓁蓁可不打算就乖乖做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郎,大厦将倾,她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何况,就算她和谢清溪是夫妻,但不管前世还是未来,萧蓁蓁都不打算依附他活着。
这座声色犬马的城市,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沦为人间地狱。萧蓁蓁记得那个人对她说过,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挡住时代的车轮,逆天而行的结果不过就是化为飞灰。萧蓁蓁自认没有那个本事拯救这个表面光鲜亮丽,内里腐朽不堪的王朝。她只想保全自己,还有,那些她在乎的人。
不要急,萧蓁蓁,她对自己说。萧蓁蓁将手按在心口,闭上眼,将有些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
“蓁蓁!”萧成渊的大嗓门儿一如既往。
萧蓁蓁回过神,将桌上的首饰和银钱一起胡乱地塞进抽屉里。她站起身,拨开珠帘去开门。
萧成渊和行三的萧成章,行四的萧城渭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外。
“你们怎么都来了?”萧蓁蓁有些惊讶地问。
“蓁蓁,你都多少日没有出门了,今日天气这样好,不如随我们一起出去看看热闹!”萧成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什么热闹?”萧蓁蓁仰头看着他,不咸不淡地问。她的心里正如一潭死水,哪有心思陪这几个少年人玩闹?
文弱温和的萧成章接话说:“你知道王恺吗?”
萧蓁蓁想了想,“就是陛下的舅父?”
“对,就是他。你还记不记得他之前和石崇斗富?就是那个建了金谷园的石崇。王恺饭后用糖水洗锅,石崇便用蜡烛当柴烧;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锦步障;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石崇便用花椒。”萧成章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便是有陛下帮忙,这王恺竟还是比不过石崇。”
“陛下见他输得可怜,便赐了他一株珊瑚树,高二尺许,枝柯扶疏,世所罕比。王恺就因此设宴,请了众多世家子弟来,当着大家的面用这株珊瑚树向石崇炫耀,不料石崇挥起铁如意将珊瑚树打得粉碎,王恺心疼不已,以为石崇嫉妒自己的宝物,石崇却一笑,命左右取来六七株珊瑚树,这些珊瑚树高度皆有三四尺,条干绝俗,光耀如日,比王恺那株强多了。”
萧成渊也笑,“当时小叔带了我们去,蓁蓁你不知道王恺那老家伙脸色有多好看,当场就要拔剑砍了石崇,还是小叔拦下了,否则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王恺那个浑人,也就是小叔能治得住他。”
萧蓁蓁静静地看着他,萧成渊讪讪地止住笑:“蓁蓁……”
“骄奢至此,有何可笑。”萧蓁蓁脸色沉静如水。王恺死后谥号为丑公,而石崇,在孙秀索要他的爱妾绿珠未果后,被污蔑为乱党,夷三族。而经历过各种动荡,曾饿得吃糠咽菜的萧蓁蓁对他们的行为自然好感欠奉。
“大势如此,你我也只能随波逐流。”萧成章叹了口气,眉间浮起一层忧思。
萧蓁蓁垂下头,忽然又想起豫州城破,她远远地听说萧成章劝说石勒不要屠戮平民,石勒对他颇为爱重,同意了。而萧成越虽然留了全尸,尸身却被挂在城头示众,不得安息。胡人的庆功宴上,萧成章琴中藏剑,意图行刺石勒,未果,举剑自刎。石勒未死,却受了重伤,胡人侵略的脚步因此暂缓。这件事后,原本唾弃他毫无风骨,苟全性命的人都改了口风。
萧蓁蓁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想做英雄,都争着去死。
“那今日又有什么热闹?”她回过神问。
“王恺又和王济斗起来了,就是那个尚了常山公主的王济王武子。王恺不是最近有只很宝贝的牛吗,拉起车又快又稳,王恺特地给它取名八百里驳,还喜欢在它的牛角上装饰各种奇珍异宝。谁知今日冲撞了王济,王济便说要用射牛打赌,他射中了,牛就归他;王恺射中,他就给王恺一万钱。”四郎萧城渭解释说。“王恺一向认为自己箭术无双,自然答应了。王济便叫人回去取钱来,现在一群人围在那儿看热闹呢!”
“蓁蓁,我们得快些,否则热闹就没了!”萧成渊催促道。
“你们去吧,我不想出门。”萧蓁蓁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