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软软地?倒下来,“扑通”一声闷响,心口又踩上一股猛力,力道之大,几乎将他的肋骨踩断。
司召南“哇”地?又呕出一口血。
他眼神失焦地?望着上方,温寒烟雪白的裙摆在他视野里随风飞扬,宛若夜色里浮动的流云。
怎么?会这样?
那可是缚灵锁,是玄都印!
即便是主上同时受这两样灵宝所?制,一时半会也难以脱困。
她怎么?会……
变故突如其来,一尘禅师无波无澜的眼底也泛起很淡的涟漪。
他转过身来。
温寒烟一脚踩在司召南胸口,眸光冰冷对?上一尘禅师视线。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折辱我身边最重要之人。”
她冷笑一声。
“不自量力。”
一尘禅师稍有点意外,他垂眼看向司召南,但神情却无丝毫动容之色。
司召南也看着他,只是下一刻,他便感觉心口一痛。
他愣愣低下头,看见一道贯穿心口的佛光。
它刺穿了他的心脏,眼下正随着风一点点化作光点溃散。
属于他自己的血宛若赤红的海,逐渐将他淹没。
“主上……”
一尘禅师依旧望着他,没有挪开视线,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悲悯。
“召南,睡吧。”他说。
司召南的身体越来越冷了,朦胧的雨声中?,他的视野也开始变得模糊。
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遇到主上的那一天。
那时他也倒在地?上,浑身都脏兮兮的,有干涸和未干交错的血痕,还有恶心腥臭的泥水。
那时辰州下了一场累月未歇的雨,地?面泥泞不堪。
很多人围在他身边,兴致昂扬地?调笑着,轮流按着他的头,将他闷在泥巴里,不让他抬起头,想要看一看修士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鼻腔里灌满了腥臭黏腻的泥,那都是他克制不住呼吸时吸进来的,就像是吸了一嘴巴鼻腔的排泄物一般,但是那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这些,肺部刺痛,心跳的很快。
他快要死了。
将死之人,尤其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将死之人。
他是如何死的,死时的样子好不好看,谁会在意。
但就在最后一个瞬间,一股猛力从后领传来,他被从泥巴里拽起来。
空气裹挟着甩不掉的泥一起涌进鼻腔,呛得他脑仁刺痛得快要死了,但这疼痛告诉他,他还活着。
他被压在泥地?里太久,身上脸上沾满了脏兮兮的东西,地?面湿滑,方才下过雨,黏糊糊的泥巴顺着动作甩的到处都是。
拽着他后领的人嫌弃地?松开手,“噫”了一声,又把他扔到一边去。
“救他干嘛?”
“他快死了。”
“死了又怎样?”一人满不在意嗤笑一声,“不过是旁系没人要的东西,你?真当他是东幽司氏的人?放心,他连名字都没有,早就被司氏忘干净了,就算死了也没人知?道。”
“哎,说起来,我最近新学了一招御火术,还没太熟练。过几天不就是司氏的大比了吗?只有第一名才有机会进入浮岚,不过御火术太凶险,一个不留神便容易出手太重,若是到时候我控制不住力道,怕是要被除名的。要不用他练一练手?”
有人“啧”了一声,有点不忍:“御火术?你?想把他活活烤死吗?他会挣扎的,那画面太残忍,还是不要了吧。”
“你?怕他挣扎啊?”先前那人嘿嘿笑了声。
“那就绑起来咯。”
司召南被他们?绑起来,浑身都放在烈火上炙烤。
好疼。
但他连痛苦都不能?挣扎,浑身被捆得很紧,没有半点缝隙。
只能?眼睁睁等着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过去。
等死。
其实已经?习惯了,他只是旁系一个不起眼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那女人是乐修,无门无派,模样美?艳,萧声动人,在司氏住了几日便走了,几个月后回?来抱着个孩子。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的血脉,又究竟是不是司氏的血脉。
他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性情逐渐变得平淡,说是平淡,更像是冷漠,他像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各种惨无人道地?对?待。
司召南没什么?感觉。
但是这一刻,或许是被火炙烤而死实在太痛,他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不甘,在死亡降临的前一刻,前所?未有地?浓烈。
司氏旁系又如何?
即便他并非司氏血脉,他的命便不是命吗?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九州变成了这副样子。
家世,血脉,宛若沉重的山岳,压覆在根骨天资之上。
那些寒门出身之人的坚持,岌岌可危几乎断碎。
明明他天赋也是极好的。
司召南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野种,更不会有人教他如何修炼。
他偷偷听过司氏旁系的讲学,后来被发现,挨了一顿毒打,半个月没能?从床上爬起来,险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那个冬天。
但他活了下来,还成功引灵入体了。
他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直到后来无意间听闻,不少旁系的少爷至今都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