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他人跟我走!”
“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相豫的女儿给我找出来!”
追兵的声音从院外传进来,兰月脸色微变,抬手便往地窖入口加了块木板。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出来,知道吗?”
兰月一叠声交代。
木板缝隙处露出一双黑湛湛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兰姨,我出不去。”
“出不去就对了。”
兰月随口答话,继续铺地板。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说我不会出去的吗?
兰月低头看木板。
木板铺得稀,透过缝隙正好能看见下面的人。
黑湛湛眼睛的主人正在抬手推木板。
木板的分量并不重,可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讲到底重了些,小胳膊小腿推不动盖在洞口处的木板,只能憋憋屈屈窝在狭小地窖里。
“......”
懂了,这是真出不去。
如果没有人帮她打开木板,那她会饿死在地窖里。
兰月简直头大。
——她得引开追兵,基本上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兰月叹了口气,抽掉一块木板,换成不起眼的稻草堆在上面。
“我会想办法引开追兵,不让他们追到这里来。”
兰月视死如归,交代后事,“若我回不来,你便自己想法子去柳阳县与你阿娘汇合。”
“哦,好。”
小姑娘轻轻应了一声,“兰姨保重身体。”
乖巧懂事,从不给人添麻烦,哪怕生逢乱世,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可一旦与父母失散,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便没几日好活。
可怜见的。
兰月多少有点惋惜。
但她很快不惋惜了,因为她比小姑娘死得更早——
对于相豫的妻小,追兵尚有克制,可对于一个护送相豫妻小的护卫,追兵便没这么客气了,弩/箭齐发,她身中几箭被擒下,被人拖着胳膊拖到追兵头头面前。
追兵头头蹭地一声拔了剑。
剑锋贯穿她掌心,将她的钉在地上。
手上着实疼,她一个没忍住,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追兵头头杨成周不是什么好脾气,顷刻间去抽身边亲卫的佩剑。
“校尉三思。”
一只手攥住杨成周胳膊,手的主人说出来的话比杨成周理智多了,“此人一心求死,校尉若杀了她,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能不知道?”
杨成周瞪了一眼石都。
——最讨厌踩着他立聪明人设的下属了!
“滚滚滚,别烦我。”
杨成周没有好气把石都推在一边。
黑湛湛的眼睛藏在无人注意的石碓后,静静看着两人的面和心不和。
不杀不代表不能被折磨,杨成周抬手搅动钉在兰月掌心的剑,“我再问你一次,相豫的女儿在哪?”
“你若再不说,我先斩你手掌,再断你胳膊!”
兰月闷哼一声。
那只手被剑锋伤得血肉模糊,石都皱了皱眉,“姑娘是习武之人,若被废手断胳膊,便与废人无疑。”
“姑娘一身好武艺,为一个孩子断送在此,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纵然姑娘存心隐瞒,我们得不到那个孩子,但乱世之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又能活几日?”
石都道,“倒不如让我们带走,好吃好喝供着,待来日见了她父亲,好向她父亲讨些好处来。”
理是这个理,但保护小阿和是她的责任,哪有她还活着却把小阿和交出去的道理?
——所以这话当然是谬论。
她就是死,被人大卸八块疼死,也不可能让小阿和落到追兵手里!
兰月咬牙忍着疼,一个字不往外面吐。
恩,小阿和被她藏得很好,除非她自己跑出来,否则追兵是不会找到她的。
她虽没把小阿和平安护送到柳阳县,但也兑现了会以性命来保护小阿和的诺言,也算对得起与她亲如姐妹的二娘了。
兰月迷迷糊糊地想,然后下一瞬,她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你们放了兰姨,我跟你们走。”
奄奄一息的兰月垂死病中惊坐起,差点抽剑砍自己。
——我的姑奶奶,您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兰月吃力从抬起头,扭脸去看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藏得很严实的小姑娘不知何时从地窖里爬了出来,顺着打斗痕迹一路找到血流成河的战场,跑得太急,小姑娘此时胸口剧烈起伏着,因长时间逃命而略显消瘦的小脸泛着不健康的红,几乎将羸弱好欺负写在脸上。
“你来做什么?快走!”
兰月没被杨成周折磨死,差点被小姑娘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