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扶缈摸摸胡子,“这都是因果宿命......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这话说了约等于没说。
松晏眉头皱得更紧,又听他笑眯眯道:“老夫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说的也说完了。以后如何抉择,全在于你。”
“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松晏驳斥他。
先前楼弃舞说的不错,春似旧不是为踏平三界而来。
松晏身后永远没有退路。即便他自私到底,不去做这救世的神,春似旧也绝不会让他平静度日。
春似旧首先是恨他、嫉妒他,其次才是厌恶三界众生。
所以如今纵然他已经回到世间,他也暂时未对天下苍生下手,未将三界当作玩物,肆意践踏。他在等松晏与沈万霄,耐心已经渐渐告罄。
扶缈起身,披上漆黑的斗篷往夜色中走。
松晏这才发现,他苍老了许多,连身子都开始佝偻。
“记着,”外头扶缈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边走边说,“世间种种,不破不立。”
又是这句话。
松晏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他曾经便说过这话。
“不破不立。”
心念电转间,松晏蓦地明白过来,心颤之余仍有些许不敢确定。
往鬼市去时,他问沈万霄道:“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另寻新欢?”
沈万霄偏头望了他一眼,认真地答道:“不会。”
“哦。”松晏怔怔低头,片刻后问,“那你会不会......殉情?”
沈万霄脚下步子一停,还未说话,松晏又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当没听见就好。”
他讪讪地摸着耳朵,自己都被这话吓到,也被内心深处阴暗的念头吓到。
他想,既然求不到同生,那为何不求共死?反正生死都算是在一处。千秋万代合葬一坟,也是同枕而眠,永不分离。
沈万霄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他,沉默须臾后探手抚摸他的眼角,说:“别怕。”
“我没害怕,”松晏抓住他的手往他怀里靠,“我就是......不想离开你。我们都已经分开过那么久了,我不想再......”
“小晏。”沈万霄抱着他,掌心揉过他的发顶,“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松晏闷闷地嗯了一声,说到底还是觉得此生难全前世未成之事。
他只能与天对赌。
或许是因中元节鬼门大开,许多鬼都去了人间,回家去看亲人的缘故,今日的鬼市并不十分热闹。
两人在集市上晃荡一圈,没找到什么想吃的,便原路返回。
来时松晏说逛一夜,但或许是太过冷清,这夜才过了一半不到他便开始犯困,哈欠连连地往沈万霄身上靠,没骨头似的。
沈万霄半扶着他,不太好走,索性蹲下身让他趴到背上,于是原先的两个人影变成一个。
“沈万霄,”松晏将下巴搭在沈万霄肩上,手指摸到他喉间的红痣上,垂眸问,“疼不疼?”
聚浪穿喉,哪儿有不疼的?
沈万霄托着他往上颠了颠,轻嗯一声,随后道:“疼过。”
松晏偏头望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揪得厉害。
沈万霄心里也疼。
他背着松晏,踩着满地月光往客栈走,身旁鬼魂来来往往。
回到客栈时松晏睡意散了几分,洗漱后窝在榻间往沈万霄身上蹭,恨不能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
“不困了?”沈万霄拢着他,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偏头亲在他额头上。
松晏低低应声,随后说:“你睡吧,我再看看你。”
话音刚落,他的视野里便一片漆黑。
沈万霄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捏诀灭掉房里唯一点着的烛火,轻声说:“以后再看也不迟,睡吧。”
松晏眨眨眼,见沈万霄没有松手的意思,便只好闭上眼乖乖睡觉。
但他心里有事,总归是睡不踏实,一夜醒了好几回,趴在榻上撑着脑袋盯着沈万霄看,像是想将他的模样永远都刻在心里。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上手,指腹顺着沈万霄的眉毛滑到眼尾,再到鼻梁。再往下,碰到沈万霄嘴唇时,他的指尖猝然一湿,陷入湿软温热的地方。
“你怎么醒了?”松晏被惊到,猛然缩回手。
沈万霄虚拢起他的头发,睡意全无,“梦见有狐狸蹭我,便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