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亮着。早早用完晚膳,白綪雪闷声道:“碧竹,近来事多,你还没给我讲花娘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有她这样的对手,真不知是我太不幸还是太幸运。”
严子悄声退了出去,掩了门,立在廊下,像是在欣赏夏日黄昏绚丽的天空,其实却是耳目灵光,放风提防的一把好手。
碧竹喝了一大口茶,静了片刻才道:“花娘子早在十数年前,便已在江湖声名鹊起,只是她行事低调,行踪诡异,江湖中人甚少知道她究竟身在何处,只知她貌若天仙,医术精湛,可比鬼仙。听说她同西蜀独鹤山南宫一族交从过密,因而在下毒炼毒一道上承其衣钵,尤为擅长。这些年来,因鬼仙老人家隐在芜茗,江湖中下五门的人受了伤毒或是名门正派比武决斗受了内伤断了筋骨,多数会去求花娘子。这在江湖中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听闻有些人就莫名其妙地就此消失。那些侥幸存留的人不是恶癖无信的败类,便是贪恋美色的伪君子。花娘子如汪洋中的一个漩涡,留住所有她想留的人,吸纳他们为己所用。小姐知道花娘子年纪不大,为何武功登峰造极,便连那天水燕,小小年纪一身绝技吗?”
白綪雪道:“我也一直纳闷得很,天水燕并非在桃花渊专心习武,可她无论是轻功还是剑术,都强过我不止一星半点。莫非她们有什么吸功秘籍不成?”
碧竹摇头道:“那是因为每一个求她医伤的人,都要拿自己的成名绝技或内功心法作为报酬。仓吾宫羡逍遥数年前挑衅唐老前辈,为他所伤,发誓再不入吴越一步。也许便在那时,他就将独门绝技寒冥掌传给花娘子。江湖中陷在桃花渊中的好汉草莽不下百人,由此可知,她的势力多么不容小觑。小姐今后更要如履薄冰,千万要提防才是。碧竹瞧着关键时刻,皇上也不大能制住她。”
白綪雪沉吟片刻,道:“你可知与她有瓜葛的都有什么人?”
碧竹道:“这在江湖中是秘辛,是零星消息拼凑而来。花娘子丹药千变万化,控制人根本不在话下,没有人多嘴去透露这样的名字。”
白綪雪想起一事,道:“或许苦酒山庄的庄主便是其中之一。我曾在桃花渊见到上好的太白醉,若不是两人交情匪浅,是不可能有九坛之多的。”
碧竹咋舌道:“不大可能。我小的时候,师父带我去过一次苦酒山庄。白梅老庄主家风严谨,做派正直,且他又是唐老前辈的好友,若真是伤重求医,唐老前辈和鬼仙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白綪雪道:“你可别忘了,我外公和鬼仙躲在芜茗山庄,之所以多年无人知晓,只怕是他们同最好的朋友都隐了行踪。所以当年一定发生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他们才会摒弃一切,安心在芜茗山庄中终老。因此白梅庄主和其后人也并非毫无嫌疑。”
“我会让听风者查实的。花娘子和桃花渊的事,不知皇上究竟知道多少,所以小姐想好以后怎么做了吗?”
白綪雪蹙眉道:“我不知道,只是直觉觉得花娘子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江湖中的事我不管,可这皇宫里的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她同花琛的死,甚或是同文帝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我都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还花琛一个公道,也算是了了姜太妃……”
如中一道闪电,白綪雪一把捉住碧竹的手腕,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有些发抖:“姜太妃……碧竹,姜太妃说花娘子丑陋不堪,可她本人却正是一等一的美人……她是天水燕的徒弟,天水燕有人皮面……桃花渊还有破囊瑰……你说花娘子是不是戴着假面……”
而且还有一点,花娘子那样的人是不会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儿子的。可是,若她并不年轻呢?若她那九天仙子般美丽的面容之下,是皱纹横生,是中年之姿呢?白綪雪说不下去了,她觉得她喉咙干涩,每说一个字都艰涩无比。她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茶,一股脑地全灌了下去。
碧竹狠吃了一惊,失声道:“人皮面不能长期戴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