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岑辰双唇翕动,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确实是没有派人实地核查。
祈墨在大理寺的这几年,往返奔走于各地查案,了解到冒赈的地方官员不在少数。
所谓冒赈,指的是朝廷赈济下拨之后,地方官员开列假冒受灾户的名单,然后领走赈灾款物,全部落入了自家的腰包。
“岑大人,怎么不出声了?”凤辇里传出太后的质问声,虽隔着车帘,武媚可是对外面的对话听得个明明白白。
“微臣这就派人立即去查!”岑辰拂袖跪拜于凤辇前。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你才说要去查,本宫可问你,这赈济账目有无层层核实,灾情如何你可都有所了解?”
太后语气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吓得岑辰脸色一白,忙不迭地谢罪道:“微臣知罪……是微臣工作不严有所疏漏……微臣现在就派人去查!”
“此案交由大理寺严查!”武媚大怒,好好的登基典礼竟在途中出现如此令人不快的事情,这分明也是在指责她执政不力。
“是。”岑辰无奈起身,转头瞪了祈墨一眼。
一丈开外的周兴见此心中不禁冷笑,祈墨啊祈墨,看来这下你开始在朝中树敌咯。
祈墨丝毫不理会岑辰愤怒的目光,径直走到凤辇前说道:“微臣有一事相报。”
“说。”
“微臣认为,出现这类情况,说明当地灾民已经对当地官府心有怨恨,告发无门才最终采取了这等极端的手段,因此微臣有两点建议,一是赏赐些粮食给这些饿殍的家属,二是减免沿路各州县百姓的赋税,以挽回朝廷之清誉。”
“此举甚好。”武媚听那大理寺少卿声音朗朗,断案问话干净利落,只好奇是何等人才,便掀了帘子向外瞧去。
只见祈墨头簪雪冠束起墨发,一身绯袍更衬出他玉树般身姿,一双星眸粲然,如玉雕琢的五官似皎月般清冷,眉宇间英气尽显,真真为天下少有的美男子。
可这般相貌……却让武媚想起了谁……
她微微怔着,嘴里喃喃道:“你……好像我的弘儿……”
祈墨听到父亲的名字,心中一震,可表情却平静如水。
他凝视着眼前这位本该唤作祖母的女子,内心悲恨交织,悲的是亲人就在眼前却无法相认,恨的是当年下令实行血洗的正是这位稳坐于凤辇里的祖母!
“你是何地人士?父母尚在?”武媚又问。
“微臣乃滁州人士,自幼父母双亡。”祈墨回禀。
“嗯,祈少卿青年才俊,乃我大唐之幸事,来人,重赏之。”
说罢,武媚放了车帘,倚在软榻上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么像呢……”
次日辰时,十万人马终于抵达了洛阳。
缪尘霜皱着眉艰难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揉了揉酸疼的腰部,“没想到骑马是一件那么费体力的事情。要是唐朝开始就有车不就方便多了么……”
“等你会骑了,就不会这么累了。”祈墨将两人的马栓在客栈的马厩里。
“对了,祈公子,前两日事务繁忙,昨日又长途奔波,我竟一直没有和你谈谈薛怀义的事。”
祈墨环视周围,见这客栈人来人往,只怕人多耳杂,便道:“嗯,我们去楼上说。”
两人上了楼,进了祈墨预定的房间里,确认无人偷听后,缪尘霜开口道:“我猜测薛怀义要下手了。”
“嗯?何出此言?”
“那日我拜访静云寺,发现他的负面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点。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我断定他是在感情上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祈墨静静地看着她那仰着头认真分析的模样。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薛怀义具有边缘型人格障碍,遇到刺激时会产生短暂的冲动报复行为。而且这种报复行为往往针对刺激来源,也就是……”
缪尘霜转头与祈墨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道: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