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么两个时辰,翻过一个山头,陆北游已经行至那座山色郁葱,高耸入云,名为云隐山的山脚下。他看着溪水潺潺而流,水面升腾着淡淡的雾气水烟,心情便有些舒畅。
陆北游母亲走得早,所以自己没什么映象,直到父亲去世后,他就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
陆北游回忆小时候,父亲陆正常常带着自己来这里打水。陆正常说好水、好粮食才能酿出好酒,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酿酒之人必须胸无渣滓,心境磊落,正大光明,如此才能酿出真正醇美无瑕的好酒。
彼时尚且年幼的陆北游听不明白父亲的言语,只是抬起小脑袋听着、看着。
家中无田地,无法靠种田维持生计,所幸陆正酿酒功力极高,小镇大多爱好饮酒之人皆是愿意自己带着粮食来到陆家请陆正帮忙酿酒,再给予一定的金钱酬劳。
陆正一向来者不拒,曾言好酒之人都是我辈同道中人。所以他心中并不太过在意酬金,钱多钱少皆可。前来酿酒的许多人也渐渐发现这一点,便将酬钱越给越少了。
陆北游的母亲曾笑骂陆正,“你可真是个与人为善的大善人呢。”嘴上这么说,却从未真正抱怨过。每每如此,陆正只得笑着低头,帮妻子捏肩捶背。
一家三口,父亲酿酒赚钱,闲暇之余,也喜好看书读书,母亲缝衣织布,儿子无忧无虑,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也能算得上乐在其中,其乐融融。只可惜世事无常,如今光景,谁能逆料?
陆北游打好了水,坐在溪水边的一块巨大的青色巨石上,闭着眼睛,思绪飘远。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正午时分,烈日当空,乃是一日之中,阳气最盛之时。
陆北游猛然睁眼,眉心传来一阵剧痛。
自从八岁那年,陆北游父亲去世后,他在每日正午时分,眉心便会有些疼痛之感,日日如此,从无停歇,并且疼痛之感日益增加,一直持续到了六年后的今天。
他双手抱着脑袋,半跪半趴,蜷缩在青色大石上,浑身颤抖,眉心处彷佛有巨力无法抑制,将要向外冲出,脑海中如同春雷炸响,雷音阵阵。
今日眉心之痛,远胜往日任何一次。
陆北游就那样蜷缩着,一声不吭忍着、受着。因为他明白,就算自己痛哭流涕,哭号声再大,又有什么用,也不会就不疼了啊。
他蓦然抬头,神情倔强,满脸泪水,面容痛苦扭曲,对着天上怒喊道:“来,再让我痛些!”
天地寂静无声。
唯有清澈溪水汩汩流响。
灰衣少年并不知道,当他抬头望天之时,眉心隐约间渗出了一束细如发丝的金光,九天之上的云层仿佛被都被割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