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凌晨一点半,车窗外只剩散着白色冷光的街灯还在努力工作。
手中的粉色智能机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男人声音,宛童抓着方向盘的左手随之一紧,“御大人…是我,宛童。”
“哦,童童啊,出什么事了?”
男人语气温和,是那种能让人脑补出微笑的温和。
但听到这种温和的宛童,眼中却缓缓浮现出一抹畏惧,“御大人,今天我遇到了两个张家人,并且和他们动手了,但没伤人。”
说得简洁直白,因为她知道,电话那头的男人,不喜欢别人浪费他的时间。
“张家?”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似乎是在沉吟,“在你的地盘遇到的?你等会儿,我看看……”
等待中,宛童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但事情的发生往往就是这样,你越不想它发生,它就偏要皮一下。
“又是因为你手下的陈仲牧?这是第几次了?”
独自坐在车内的宛童抿着嘴,倒映在后视镜里的美丽五官相互协作,组成了一个倔强中又带着委屈的表情,“御大人,我已经惩罚过他了……”
“惩罚?”被她称呼为“御大人”的男人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他打破了我和松成子定下的契约,你觉得那样的惩罚就够了?
这次幸好是他没把契约结成,不然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用主上赐予你的万载寿命去填?
如果我没记错,光是替他补平契约,你就耗费了普通人的十世寿命!他良心有愧,你用寿命去填,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诛心之言,宛童红唇轻启,“御大人,我是主管,他惹出的祸,本就应该有我的一份责任,是我治下不严。”
“那好,你既然心甘情愿为他担,我成全你。
你是主上亲定的九位主管之一,想来你也知道,主上向来只讲公平,不谈情谊。
错已铸成,就必须有人为此负责,也需要有与之等价的东西来弥补组织的损失……”
手机听筒中传来一阵“嘟嘟”声,宛童拿着手机的右手无力垂下。
男人并没有说让她付出什么,但在她的感受里,体内有着什么正在不断流失。
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的心悸不安归于平静后,顺着白皙脸颊,有两行清澈水珠缓缓流下。
被强行剥夺的,是自由?亦或是那虚无缥缈的灵魂?
宛童不知道,那种好像死囚等待问斩时的心悸不安攀升到极致后,眨眼就被她心中潮水一般涌来的惋惜替代了。
在她眼中,有过畏惧,有过惋惜,独独没有过后悔。
且她知道,从此刻起,她的一切包括她自己,都将永远属于组织,那是无法决定自己生死的属于,曾支撑她孤独活过一千六百年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她将会是继徐州主管之后,彻底沦为组织傀儡的第五位主管,听命于组织,没有期盼,无法自主的存在着。
今天之前,她都只知道在她成为荆州主管的那一年,那时的御兮还被下属称之为二当家。在一次让底层执事死伤惨重的组织行动中,他张家半仙松成子签下了契约。
至于双方结成契约的筹码,她无从得知。
可现在,她隐隐能感受到当初为了签下那道契约,组织付出的筹码有多么贵重了。
那筹码,最少也该和一个经历了千年时间洗礼沉淀的灵魂具有相同价值。
在她比常人浩瀚了不知多少倍的认知中,一千六百年,常人十六世,这是一段足够修行之人超脱轮回束缚的时间。
可她,包括那一百一十六位因被自身欲望吞噬而成为执事主管的人,都注定只能存在于阴暗之中,日复一日的做着相同的事。
……
与此同时,老街西北角的一栋二楼小平房中。
一盏放在大屁股电视机上的折叠小台灯发着明亮白光,照出了两大两小四道影子。
“二叔,这两个孩子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他们吧?他们还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