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简短的一个字被说话的人拽得二五八万,姚芯有些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推开门走进去,将策划案递到苏裕清面前,嘴上老老实实地道:“苏经理,您过目。”
前方传来纸张摩擦的悉索声响,在这间安静的办公室无端添上了些窒息的氛围。久久没人说话,姚芯垂头看光洁如镜的地板,从中看到自己写满了惴惴不安的一张脸,指尖也被他搓得红通通一片。他不觉得自己的策划案值得苏裕清沉思这么久,正当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要观察上司的神色时,苏裕清动了。
敌不动,他不动;敌一动,他乱动。
苏裕清好像真的在生气。姚芯感觉到了,冷汗差点淌到鼻尖,不由自主地连退几步,直到小腿肚顶上茶几边缘,退无可退,上司已经在他面前站定了。
“你躲什么?”苏裕清的语气听上去比意料中平静,“看来你对你做的方案是什么情况心里有数。”
姚芯胆战心惊地抬头,不知这种时候该不该开口说话,下一秒——
“啪!”
是纸张被甩在脸上的声音,听上去却比巴掌声还要刺耳。
从打印机中带出的余温拂过他的脸,紧接着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姚芯不敢去摸,只是愣愣地反应过来,是那个翘起的订书钉。
“我给你机会给你时间,让你进京云工作,就是让你这么给我做出这种东西的?!你自己看看你写的是个什么东西!嗯?姚芯,大学和研究生你是自己读的吗?实习生都不敢把这种通篇都是无意义的空话的东西当成方案来交给我!”
这些话并不粗鲁,甚至算不上辱骂,只是批评。可姚芯从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吼,也没有人敢拿东西往他脸上砸——哪怕只是几张纸。他觉得疼,觉得烫,不知是被那枚小小的订书钉划破脸而觉得疼,还是因为被批评责骂的羞耻而使他的脸颊滚烫,苏裕清还在说些什么,他却听不进去了,那股滚烫的热气顺着他的脸颊蔓延至他的眼底,几乎熏蒸出眼泪来。
这几日的难过与委屈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或许这个时候他应该道歉,可不知为何他却梗着脖子,好像在以这样的方式向对方无声地对抗——他想说从入职开始你就只是一直把任务丢给我,从来不告诉我该怎么做,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他想向同事请教,别人对他爱答不理,他熬了三个通宵改了七次,尽他所能地做到“正确”,他难道做错了吗?
“你……算了,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回去重做一份,今天下班前交给我。”
苏裕清收敛了怒气,责骂也偃旗息鼓。姚芯下意识一抬手,却发现脸上湿漉漉的一片,眼泪和从那个划破的伤口淌出来的细小血丝混在一起,他已经不知道用那种潮湿委屈又不甘心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上司不知道多久。
他抹着眼泪转身走了。
苏裕清靠在自己的桌子上,反应了半晌,才发觉自己刚刚是没控制住,在拿姚芯撒气,直到看到他在哭,火气被他的眼泪浇灭了一大半。他皱眉反思了自己三秒,目光又落到地上乱糟糟的一沓纸上,认命地蹲下去收拾,刚拿起一张扫了几眼,心头那股无名鬼火又窜了起来——
吗的,本来方案做得烂就该骂,他还委屈哭上了?!更可恨的是,自己还没骂完,居然就这样放他走了。
他骂骂咧咧地捡起了那份狗屁不通的方案,刚要丢进碎纸机里眼不见心不烦,却犹豫了几秒,鬼使神差地调转了目的地,拉开抽屉,将其放了进去。就在这时,他“嘶”了一声,抬手一看,有一个小血点,他皱着眉把那个文件翻过来,发现了那个翘起的订书钉。
他愣了愣,摩挲了一下手指,目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望向那密密麻麻的工位,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姚芯的那张脸来,心想,他的脸是不是也被划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