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简单的背后越隐藏着难以说出的黑暗,许多想象不到的欺骗、背叛、死亡,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这是早就预谋好的,炽烨看着殿上的每一个人,只有冯志是清白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是有嫌疑的,一股无名的火烧到他的心口,炽烨全身发抖,周身青筋突起。今日,他的心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跟冯心宿滴到嫁衣上的血液一般鲜艳,这份债,总要有人来偿。
“快,快,宣御医。”这是君王复利的声音,这两年,很少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喊声。大殿内很静,谁都不敢说话,庄贤娘娘偷偷看了君王复利一眼,他皱眉促气,眼珠却在不停地转,表情有些复杂,既有难过也有怀疑,这底下坐着的都是他的臣子们,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他的爱子。
缘礼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他起身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八弟有没有断气,毒虽然不是他下的,他比下毒之人还要操心,他反复看了几眼,缘弘大概是死了。他七窍流血,死得相当难看,与他活着时间的面容相距甚远。确认完之后,缘礼又转头看了一眼王衍,王衍也正看向他,他们二人想到了一起,争夺太子之位最大的障碍去了。
缘稹刚进武仙宫时的欢喜已经没有了,他吓得手一直在抖。他想到了死去的缘炜,他的七弟,现在,他的八弟缘弘又死在他的面前,同样是被毒杀,是不是下一个就会轮到他?到底会是谁干的呢?缘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殿上的缘遥,缘遥也正一脸错愕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冯心宿和缘弘,缘稹分析着他脸上的惊愕,缘遥目光坚定,从他刚开始看他,到现在,他的眼神都没有怯,眼睛里的坚定也没有由浓转淡,不像是装出来的,缘稹模仿着缘遥脸上的表情,努力将自己置身事外,这个时间,任何一股神情都会被猜疑,生死都是一念之间,他父王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冯志表情严肃,已没了往日的和蔼,他扑腾一声跪在女儿冯心宿身旁,与他的女婿一起恸哭着守在旁边,缘熠故意看了一眼荞衣,将众人怀疑的目光一起引到荞衣身上,就只有荞衣还端着酒杯站在旁边。
“怎么,怎么唯独妹妹没事?”
“父王,不是儿臣。”被众人一看,荞衣也慌了,酒杯丢到地上。
“大王,你要替小女做主啊。”冯志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他自是不会放过缘熠掀开的这个机会。他抹了一把老泪,要求君王复利主持公道,很明显,这是谋杀,至于是谁干的,他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有一点能确定,就是大殿上这些人。
大殿之上乱成了一片,君王复利在伤心他的幼子缘弘离世。缘遥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荞衣,如惊弓之鸟,大概她这一生,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惊慌、狼狈,他不想问事情的经过,无论因何原因,过程都是不堪回首的。他想起一个时辰前在参宿门,她对他说:小心五殿下和林怀柔,分明,荞衣是知道些什么的?
“来人,将九公主拿下。”君主总是反复无常的,君王复利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霹的荞衣头重脚轻。君王复利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他最爱的儿子缘遡在十六年前离开了他,之后是缘炜,还有缘祁,现在轮到了缘弘,缘遡与缘弘一样,都是被谋杀在他眼前,他的权威何在。当真要全杀了,这样孤寡的过一生吗?
“父王,不是儿臣干的,儿臣没有杀心宿和八哥哥,儿臣是冤枉的。”荞衣马上跪在地上向君王复利乞求。
荞衣此时的请求略显苍白,大殿上,一起举杯的四个人,死了两个,看热闹的人只能理解成,荞衣为了帮缘遥争夺太子之位,杀了缘弘,一同被怀疑的还有缘遥。缘遥坐在君王复利的下席,对面正是冯志,他看了看君王复利,君王复利神情中有难过,但还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严肃,缘遥能看懂,缘弘命悬一线,他在甄别着潜伏在大殿内的危险,王宫内的,有一部分已经昭然若揭了,无非是因太子之位,但这只是冰山一角,已经猖狂到在他面前毒杀王子,现在,想拔掉潜伏在北冕城堡内的这棵大树,他只能按兵不动。所有的人或事都防不胜防,即使现在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也会因一个哈欠失了性命。君王复利侧目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庄贤娘娘,缘遥顿时明白了,原来,他父王把怀疑放在了庄贤娘娘和怀安君缘熠身上。
缘遥也顺着君王复利的目光看向缘熠,若真是缘熠做的,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机和胆量。这是缘熠的喜宴,死的人是他的王妃,他若真想拒婚,不会在大婚当日杀新娘。除了君王复利,大殿上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缘遥的怀疑都带着心虚,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是辛洛?缘遥从缘熠镇定自若的眼神中已隐约感觉到,缘熠已有辛洛的行踪,他已不似前几日,焦急打探辛洛的消息。缘遥四周张望了一下,并没有见到林怀柔,难道是林怀柔?缘遥已经习惯性疑林怀柔了,很快,他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杀两个皇亲国戚,林怀柔大概是没有这份胆量的。
君王复利的脸面和威信在这一日被他的子女们丢得一点儿都不剩,坐在大殿上,他感觉自己老了。也许,下面的这些子女们都开始嫌弃他的老态龙钟了,或许,已经将他视如敝屣了。他没有给他的子女们应有父爱,回馈他的也都是这般恶毒的杀戮,他踉跄回到了会元殿,身后一直跟着剑洪。他的身边,一直都只有剑洪。
炽烨想到了辛洛,失了辛洛,他手里的牌也就打光了,还有邓汉炎等着他来救,这个时间,她没在武仙宫,长宁阁王妃也没在,那就只能在长宁阁,他转身去长宁阁寻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