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端坐高台,肥头大耳,一袭金丝纹边的华服上镶金嵌玉,白玉盘丝金腰带,腰佩花哨君子剑,鞘以珍宝铸造,霞珠金缕靴,跟前摆着浆酒藿肉与粺食,一挺油肚腩,挽起袖子,袒露胳膊,擦拭抹涎,左右侍女托盘蹑手蹑脚地退下,肥臀朝后挪了挪,一屁粘椅半屁落空,他险些就跌倒在地,显些出了洋相,肥猪掌捏着肉骨,砰~羊腿砸落在案,掀翻些许佳肴。
他面上略显肉痛,不耐烦地摆手道:“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准打扰我吃饭的!你们都当成耳旁风了?”府卫凝噎当场,一时竟是忘了要说些什么,阵阵飘香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咕咕…他悄悄的摸了摸肚子,光滑间带着棱角,却是一身重铠,手戴护腕,步踏铁靴子,刚毅面庞,浓眉大眼,头戴银天冠。一声喝斥传来,若是无事就给我快点滚蛋,少搁这碍眼。
额~扑鼻飘香,味美诱人……
咕咕…府卫头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檀案佳肴,津液满腔,唇边的哈喇子直流,他抹了抹唇角,喉结滚动,暗暗的咽下口唾沫,他轻咳一声,低下头来,城主财宝已尽数搬入财库里,只要上了锁,就算那蟊贼有天大的本事,谅那盗贼也无法盗取分毫。府卫话毕,城主腔口塞得鼓鼓囊囊的,颊边犹如两颗浑圆鸡蛋,不一会儿功夫他已是将羊腿啃得个精光。
只剩下根大大的骨棒,其做势欲扔却是不忍,剔骨撕丝,轻捻肉丝送入其口,眼珠子随之而动,伴随着砰嘭几声响动传出,府卫的头更低了些,砰咔嚓…碎骨,象牙箸子挑出脊髓,又舔又吸,舔舐着指尖,砸吧砸吧嘴,起茶磕盖,以茶漱口,缠丝锦帕擦拭着手,一捋油肚扯了扯白玉盘丝带,垂带落鸭步行,这是下官所统册的记目请您过目,他这才看向府卫总管。
拈涎扣角轻轻翻动着,帛页翻动,哗啦啦…眸光闪烁着,嗯~竟然如此那就随本城主瞧瞧去,耳畔传来声冷哼,哼…府卫总管脸色黢黑,只见六队小头目趴在宝箱之上打盹儿呢!正睡得香甜,鼻翕冒泡,鼾声如雷,他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如今却来得迅猛,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么?其哑口呆滞,城主怪声怪气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都已将之充入府库?”
唰…只听到咚地一声,扑簌簌…树影婆娑,片叶折落,唉哟!小队长揉搓着剧痛的臀部,很是不满的嘟囔道:那个不开眼的,胆敢踹老子,信不信我一耳掴子拍死你?他挑衅道,哦~我就站在这不动,你有胆拍死我么?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统领、城主…磨叽什么,还不赶紧的搬入府库,是~是~统领大人,其弓身矮头,脚掌重重踏落,抓住棱角一拖一带,喝…
掌间条条青筋暴起,堪比磨盘大的箱子被他抡起,抗在肩膀上,脚下倏地一沉,小腿轻轻颤抖着,肩膀硌痛,小队长脱手将之搁下,半倚着箱子躺倒在地,他面色赤红,气喘如牛,汗如雨浆。嘿~这铁公鸡真是一毛不拔,却不给吃好的,去你奶奶的,咚~哎哟,痛死我了,小队长捧脚乱窜,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欸~你们听说了么?
今日有酒有肉吃,那还不快点,快快…小队长翻翻白眼,抱着膀子颠着脚,每次都说了有肉吃,结果呢?往往不尽如人意,他摇摇头,这群傻子怕是要失望了;老柳别人都跑在前面了,怎不见你急?眼看着门前行人匆匆,小队长面带迟疑,最终他还是决定前往一趟,融入其中,府卫橡茹藿歠,暗褐平碗里盛着粥,汤面浮着一丝肉丝,总管碗里却是有两根肉丝。
城主,兄弟们搬了一天货箱,今日本城主就破例一次给兄弟们添肉,大伙快喝吧!谢城主厚赐,但当汤已见底时,众人嘴角一阵抽搐,二三糙米…城主入库,手摸包厢,珠宝莹莹陶醉其中,总管入脚步陡的一沉,陡觉异状,手指悄然无息地搭上刀柄,屋梁上鬼弈珄锋芒缓缓归鞘,城主…胖城主搁下手中珠宝,卫贤你给我看牢了,若少一样我定要你的脑袋。
吱呀一声,房门重重地阖上,其外传来一阵扣锁声响,女贼不满道你干什么,刚才差点就暴露了。鬼弈珄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浑身发毛;哼~懒得理你,她一勾一纵间已是轻巧落地,唰地一声,脊沿上芊瘦脚尖一点,踏着尖角,身轻如燕,城主焦急道:“快把那小贼抓住,千万不能让她给我跑了,把金银珠宝都给我追回来。”城主府一阵鸡飞狗跳……
鬼弈珄抬眼,蠢货…凌空虚踏似着于物,唰…女贼身体一轻,抬头一看却是一袭黑衣青年,带着他疾驰,在屋顶上一阵跳跃,身后卫贤紧追着不放,低头望了怀里一眼,莹白面具下眉头轻蹙,碍事…女贼怀里一空,怀里紧紧地抱着的宝箱盒子已是脱手离去,欸~那是我的…然而更让她恼火的事却在后头,幽篁亮藿藿,只听到咔嚓一声炸响,宝箱崩裂,珠宝落雨。
引得地面一阵哄抢…女贼一脸的哭腔,你这人…煟煌之疾,鬼弈珄速度陡的加快,地面传来一阵怒斥,卫贤追什么追,还不快将珠宝收起。卫贤抬头一看,眉头紧皱,却是在看不到黑衣身影,落下身形,耳旁传来声问责那蟊贼可逮着了?城主未曾,哼~废物。及至鬼方荒郊,莽莽苍林枯褐皲纹皮,暗黄焦土,翡翠青草,女贼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衣裳染了层泥土。
你这人好生没道理,人家一个女孩子,你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她揉搓着痛处,望着眼前挺拔的孤冷身影,幽冷的声音传来,女盗尽千家万户,明目张胆的从城主府中盗取宝物,可是不凡呐!还以为有些本事,方才一试未免教我失望,鬼弈珄转过身来,望了眼比自己矮个头的女子;女贼不服气的噘嘴,要不是遇到你,处处沾了晦气,我能这么狼狈么?
哦~是么?不过她的声音弱了几分,涨红着脸,喃喃半晌,咬着牙齿道我那不过是一时失误而已,鬼弈珄却是不在理会,转过头,抬脚就要离去,女贼怯怯随着其后,他眉头一皱,忽地转过身来,步步紧逼,她一步步后退,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矮下的身子半倚着树木,一声充满邪性的话语传入她的耳中,你说呢?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性格倔强的她,倔脾气也是上来了,一股儿倔强直冲她的脑门儿,她一挺,哏哏…我可是被吓大的,我何曾怕过,本姑娘才不怕你呢!鬼弈珄一怔,她一脸的倔强,但她的眼中明显有着惧意,喔~是吗?只听得铿锵一声,她眼前骤然一暗,她满脸恐惧道不要…喳…冰冷的声音传来,在敢跟着我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待她睁开双眼,原地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她鼻尖发出一声冷哼,她气鼓鼓道:“毫无人性的冷血动物,自打遇到你,本姑娘就倒霉事不断,哼~冷冰冰的就跟块木头似的,害得我丢了财宝,竟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荒郊野岭的,这是哪儿啊!”江锦城,什么…半斤肉你就要三十两钱,五两…大人…小民狩猎也不容易,荒野中寻猎险些丢了性命,可不能就这么贱卖了,三十两这已经是最低价格了。
不能在少了,就这么点肉就要三十两,五两……来人还不将这肉搬走;商贩看着府卫恶霸般的行径,却只能咬牙将怒意生生的咽下,掂着手里的五两钱,不由得苦笑一声……城主,该是发放月奉的时候了,城主半眯着眼,拿账目来我瞧瞧,他满脸的肉疼嘴角一阵抽搐,城主惊声道什么,一个月就要五十钱太多了,唔~将那些吃白食的废物驱逐,日后贱奴的钱……
胖城主抱着宝箱,一枚枚的数着,舌头舔了舔方孔钱,一脸的迷醉之色,嗯~怎么少了一个呢?他翻桌倒柜,四处寻找着却怎么也没找到,却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道声音,你是在找这个么?城主肥膘的身躯一颤,汗毛倒竖,他缓缓转过身来,眼前黑衣神态从容,方孔钱在他指尖抛飞着,一上一下;小贼你敢动我的宝贝,给我死,全然忘了危机正缓缓地朝着他逼近。
我这就给你,城主脸上露出抹兴奋之色,好好…他一连道了三声好,珠钱翻转…你…噗通一声,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匍匐前进,留下抹狭长殷红,倚着桌脚,他怀抱着箱子,莹莹宝辉渐渐的黯淡。舌头挂在他的嘴角边,脖颈上划破道豁口,嫣红汩汩,血腥气弥漫,抬起的手掌骤然间垂下,在这森严的城主府,却是没有人察觉;这该是多么莫大的讽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