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之在喝完凉茶后,与老人告别,返回自己的衙署。
回到衙署后,便坐在书桌前整理文案。
忽然翻到一张申冤状。
周起之将这张申冤状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然后默默将其收在自己衣袖中。
这个县令大人心可真是够大啊,自己儿子这几年在金麟城为非作歹,伤人抢女,递到这里的申冤状都积攒了几百来张,也不见对其约束。
眼见政考也就只有几个月了。
这位县令大人早晚会在自己放养的小畜生身上栽一个大跟头。
周起之将文案整理好之后,开始拟写送往伴云城的报差书。
这是皇帝陛下前几年刚颁布的一道旨意,但凡有品级的官员,除了在伴云城任职的,不论大小以及地方长远,每日当差时都要写一封报差书,一月一结,然后送往伴云城。
每封报差书可以是一句话,也可以是长篇总结。
可以写当日所办差事,也可以写民风民事,更可以写生活琐事。
当然皇帝陛下话是这么说,但是没人真敢随便在报差书上写日常琐事,多都是按官文案板来拟写公事,毕竟皇帝陛下还说这张报差书列入各地官员们的政绩考核当中。
每一个月一结,收整好那一个月的报差书便递给官驿送往伴云城。
周起之拿起笔,迟迟不肯蘸墨。
每日写这张报差书让他实在烦闷不已,想写的却不敢写,不想写的却又不能不写。
不然将张泉之事稍微写上一写?
很快周起之便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写了且不说皇帝陛下看了之后会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对张文进行责罚,若是在那之前便被张文在伴云城里的靠山给截下来,那就得不偿失,早早暴露自己。
被金麟城老城主汤芝不着痕迹暗中提拔才当上县丞的周起之叹了口气,动张文的时机还不够成熟啊。
周起之只好将毛笔蘸墨继续写那对张文在金麟县所实施政策的赞美之词。
写完之后,衙署外早已日落西山。
周起之将报差书放好,走出衙署,望着已经没有了余晖,只残留了一点薄红的天空。
差点忘了。
今日下午与赵老先生说好今晚要去那将口碑捡回了一些的溢香楼小酌几杯,顺便看看那三副绝妙上联。
正好心中烦闷,与赵老先生聊上一聊,说不定能将烦闷驱赶。
周起之让已经准备好载老爷回府的桥夫们在衙署外等候,自己带上役从走往城北街。
县衙就设在与城北街只有‘一墙之隔’的龙华街,从这里到溢香楼只需走上一小会,所以周起之就让自家桥夫在衙署等候,自己带役从选择步行到溢香楼。
龙华街市坊的小贩们早已收摊,所以白日人声鼎沸的龙华街此时看起来有些冷清。
周起之与役从走在有些冷清的龙华街,不知怎的,又想起收在自己府中书房那几百张申冤状。
自从张文管辖金麟县之后,民间便开始有一首小诗流传,其脍炙人口程度,犹如瘟疫散播。
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若要申冤张小儿,有理有钱也枉然。
当周起之与那张文说起此事。
张文表情淡然,“周县丞,翱翔天空的鲲鹏会在意脚下蝼蚁叽喳?”
随后不管在繁华市坊,还是在青楼酒馆,但凡提及此诗者,都被一身布衣早已藏匿在人群之中的高壮衙役执棍打杀,自那以后,金麟县城的百姓噤若寒蝉。
即便皇帝陛下说过“不以言获罪”,但是这里是辽国南境,与伴云城相隔千里,来往所花时日便要三个月。
再加上张文在朝中有着权势不低的靠山。
真正可谓是山高皇帝远,小臣称大王。
表面上金麟县仍然一片太平盛景。
周起之几次想上书伴云城,都被老城主汤芝拦下。
时机未到。
周起之想着这些苦闷事情,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城北街,远远已经能看见那在城北街有些“一枝独秀”的溢香楼。
只是为何溢香楼满楼暗然不见灯火?
走近一看。
溢香楼门口上贴着“为筹备新菜,今日休业,望贵客谅解”的红纸。
而门外早已围满了人,人们表情各异,或遗憾或失望或不满,议论纷纷。
“唉,早知如此,午时便再多点一份肥肠用油纸打包回家,现在热上一热,就着小酒也能享受一番。”
“闻友告知,溢香楼有美酒美食,某特意从城南街跨步而来,没想到竟是这般失望情景。”
“这溢香楼如今生意堪堪好转便敢关门拒客,好生嚣张,莫不是觉得没了他溢香楼的酒食咱们便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