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秀水苑里懒了几天,才去茶馆。谁料凑巧的是,这一日还真弄了点乌龙出来。未尘彼时正在柜台后面小憩,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看见茶馆里乌泱泱坐了一堆人,看着不像本地的,还个个一身匪气,佩刀带枪。未尘给吓了一跳,怕他们惹事,便不动声色地去茶馆四角贴符布阵,默默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好像是两伙人,他们中间颇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嘶,这片段,好熟悉啊。
不会是什么以摔碗为号而后就拔剑出鞘吧?那他这小茶馆不得被掀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未尘的猜想,坐在角落里一个大白天戴草帽的人突然高高举起了碗,未尘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握住了他的胳膊,那人满眼煞气地转过头来。
未尘镇定自若:“客官,这小碗虽破,却也是钱买来的,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那人把自己的胳膊强行从未尘手里抽回,骂骂咧咧:“神经病,多管闲事……”
未尘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微笑服务。“这位客官,如果你有需要,十里外有一片空地,包你打到爽。”
那人眉毛一横,根本听不进去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假神仙的话,重重把碗一摔便呛啷一声拔出了剑。
未尘听到碗破碎的声音,心里也跟着一痛。“迄今为止,是五十文钱。你再这么下去,就不止赔这么多了。”
这一声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茶馆里顿时出现早有预料的哗哗出剑声。未尘那个火噌噌噌就窜上来了。
妈的,好说歹说你不听,非要我动手。
“阿山,安陆,三才,你们先走。”
“仙君!那你怎么办?”
未尘从芥子里掏出黄符一甩,那黄符便黏在了天花板上,紧接着整个茶馆的墙壁都开始流淌起蓝色的灵光,慢慢如小河般汇到脚下,勾勒成一个诡谲繁复的图案。
忽而,清风过阵,图案蓝光大盛,那些先前还凶神恶煞的人猛地停在了原地,有的人甚至掀桌子已经掀了一半了,结果就这么被定在了那里。
安陆帮忙把桌子放下来,未尘感受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别的损失,便从袖中飞出一条绳子,将那伙人乱捆一气,背着手施施然走到刚刚那个摔碗的汉子面前,笑了一下,伸手拽下了他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掏了五十文钱出来。
“有钱怎么不赔偿?这可不是英雄好汉,这是赖账的流氓恶棍。”
未尘说完,拍了拍他腰间的荷包,潇洒离去。安陆在后面喊道:“仙君!这伙人怎么处理!”
“扭送去衙门。”
……真是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不知是不是时运不济,未尘过几日才来店里,又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只是这次的情况,似乎比上次更为棘手。
未尘头顶的蓝玉簪子插在一头银发中分外惹眼,他白净修长的手轻巧地拨着黑色的算盘珠子,也相当吸睛。加上他白纱覆眼,身上的衣服虽就是平平无奇的布衣,为了省钱还打了几个很丑的补丁,但穿在他身上竟有一股市井奇人的味道。
有个妖盯上他了。
他敢肯定,这是妖的气息,只是他化作了人形隐匿在人群中,目的不明。
当时正值晌午,茶馆里没什么客人,未尘考虑再三,还是以各种理由让三个伙计都先回了家,只剩自己留守贮月茶馆,耐心地等待着这个妖怪出手。
果不其然,等店里的最后一位客人出去后,那妖怪竟然起身关上了门,径直朝未尘走来。未尘仍旧端坐在那里,头也不抬地问道:“客官,五号桌是吗?总计一百文钱,欢迎下次光临。”
妖怪用含糊不明的嗓音低声:“若是我不给呢?”
“那在下只能报官了。”
“哼,你报官是没用的。”
未尘拨算盘珠子的手一顿,继而语重心长道:“妖弟,话不能这么说,所谓一物降一物,你有手有脚的必须用劳动养活自己,怎么可以喝茶不给钱呢?你这样迟早要遭报应的。”
“报应?什么报应。”
未尘能感受到,那妖怪靠近了。他的气息几乎就扑在自己脸上。
未尘没有躲避,而是猛地朝他看去,像是真的能看见:“百因必有果,若是不给钱,你的报应就是我。”
“哦?我倒要看看,一个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美人瞎子,能给我什么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