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林双眼圆瞪,许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了,留下柔弱的妻子和懵懂的女儿,他至死都无法闭上眼睛,恨不能看到她们离了丹徒城。
一场雪白了江南小城,驸马巷柳家传来几声凄厉的哭声,天明的时候,门头上挂起了幡,柳家老爷柳士林病逝了。
停灵三日后,柳家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郑氏双眼无神的坐在灵堂,内心惶恐,不知未来该怎么办。
柳春珺穿了孝衣,戴了孝帽,只露出一张苍白小脸,站在灵堂门口鞠躬答谢。
柳家平日往来的亲友不多,过来悼念的人也不算多,未到午时,灵堂就没有多少人了,柳春珺正准备叫起灵,突然听到外头声音嘈杂,紧接着有两个人抬着滑杆进来,上头坐着马员外,头发花白,脸上肉垂了下来,看起来有几分凶相。
“多谢马员外前来悼念家父,孝女有礼了……”柳春珺上前一步,打了一声招呼。
马员外摆摆手让人放下滑杆,手扶着小厮过去给柳士林敬了一炷香。看着柳士林的牌位,他有些心虚,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念叨:“柳贤弟,冤有头债有主……”
柳春珺见马员外插完香,忙磕头还了一礼。马员外受完礼却没有走,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晃了晃,轻咳一声道:“柳家弟妹,柳贤弟临终前将侄女托付给了我,要她入我马家为妾,葬礼结束后,我就让人来抬了。”
郑氏和柳春珺如遭雷击,柳春珺嗓子哑了,用力喊着,也只喊出几声气音:“不可能!我爹不可能这么做!”
马员外摇摇头:“你们不承认也没用,柳贤弟签了文书的,衙门也盖了章,不信你们看。”
柳春珺瞪大眼睛,见马员外手里的确是一张纳妾文书,上头的确是爹爹的字迹,下头也盖了官衙的大印,她一阵头晕,险些跌倒在地。
怎么可能呢?爹爹不可能把自己卖做妾,他那么疼爱自己,事事为自己着想,卖了田产要自己和娘亲往金陵去……
想到这里,柳春珺竭力喊道:“不会的,我爹爹只是卖了田给你,肯定是你伪造的!”
马员外眉头紧锁:“我可不敢伪造文书,这上面清清楚楚是你爹的字迹,明明白白是官衙的大印!”
“士林……士林,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说说话啊……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俩啊……”郑氏扑到柳士林的遗体上恸哭,整个人抖若筛糠,恨不能随了柳士林一起去。
柳春珺扶着墙站着,眼前金星直冒,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样。三月底过生辰那日的欢笑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娘亲的痛哭。
“胡说!柳叔叔不可能让珺珺为妾,她早就与我定亲了,你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我要拉你去衙门!”
王东平从外头冲了进来,双目赤红,伸手就要去拉马员外。
马员外带着好几个奴仆,怎么会让王东平碰到自己。王东平年轻气盛,挣扎个不停,死命往马员外身上招呼。
马员外往后退了两步,喘息道:“王小二,你再这样,我可就报官了!”
“谁要报官!县丞大人正巡街,谁要报官!”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众人纷纷往门口看去。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男子,身穿着绿色官服,头戴墨色官帽,脚蹬皂靴,大步迈了进来。
他竭力忍着不去看那小娘子,只盯着纠缠在一起的马员外和王东平问道。
“本官刚才经过,听说有人要报官?谁要报官,状告何人?”
“王小二无故殴打老夫!”
“马员外伪造文书,强抢民女!”
马员外和王东平同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