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柳昭昭对历史的了解,言官在她心里向来是一群置之生死于度外的刚正之人,怎么会因为一个何御史的惨死,就止住如沸的人言呢?
“有”,昭德帝轻声道,“可当年镇国公下手太快,做的太干净,何其清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况且,自此事之后,镇国公就将御史台的人换成了自己的手下。”
一无证据,二无机会,昭德帝只能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柳昭昭歪着头想了想,“何御史当年状告的是镇国公里通外敌,那他上书之前就没知会您一声么?”
昭德帝皱了皱眉,“他是个急性子,根本没同朕商量,不然,朕也不至于如此措手不及。”
柳昭昭闻言倒是放下几分心来,皇帝在镇国公身上吃过亏,想来定然不会让自己哥哥吃亏的。
“那他的家人....”
昭德帝不由懊悔道,“朕当初太大意了,一心只扑在追查凶手上,竟低估了镇国公手段的狠辣。”
“哦不,”昭德帝冷笑,“是母后的手段。”
见柳昭昭不解,昭德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本不该同你说这些的。”
“只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无人可以倾诉,只能同你说了。”
“陛下想说就说吧,一次说个痛快,以后就不会难受了。”
昭德帝的思绪又陷入了回忆中去,“朕还记得,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死在她的手上,我是真的将她当作我的母亲。”
“后来年岁渐长,她也不似初时那般精心对我,甚至私下里动辄打骂,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自己这许多年都是在认贼做母。”
柳昭昭心疼地把手搭在了昭德帝的手上,这小伙的童年和青年时期也太惨了,难怪养出这么多疑敏感的心思来。
“可我还天真以为我只要做的够好,就能获得她的青睐。”
“可后来事实证明,我无论做成什么样子,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贱婢之子。”
昭德帝语气渐渐低沉,“或许我不该怪她杀了我的母亲,一个宫人和皇帝一夜欢情生出来的孽种,本不该有这样大的造化的。”
“身为人子,我连我母妃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也许就是因为我,她才丢了性命。”
“我对不起母妃”,昭德帝痛苦捶着自己的胸口,“我更恨自己,我对于母亲所有的想象,都来源于太后。”
柳昭昭握紧了昭德帝的手,“陛下怎么会有这样自弃之言呢?”
“女子怀胎本就不易,陛下的母妃既然怀胎十月拼了命都要生下陛下,她自然是全心全意爱着陛下,才愿意做出如此牺牲的。”
“她的愿望或许就是陛下能平安喜乐的活下去,陛下又怎么会对不起她呢?”
“而现在,您又要替她报仇,这不正说明您心中一直惦记着她么?”
昭德帝的一滴热泪洒在了柳昭昭的手背上,“昭昭,你真这么觉得?”
柳昭昭坚定点了点头,先帝的后宫中上有悍后,下有宠妃,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拼命生下昭德帝,只能说昭德帝的母妃也是个狠人。
柳昭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若是有一日她也面临如此境遇,她会否做出同样的抉择?
她想她应当不会。
什么都没有她自己的命重要。
昭德帝渐渐冷静下来,柳昭昭却慢慢怀疑起今日昭德帝情绪激动的原因来。
昭德帝在自己面前一向冷静自持,从未如此失态过。
到底是什么让他今日的情绪如此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