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小姐丫环仆人都在忙忙碌碌搞搬运,唯独萧厌这个小姐的夫婿反倒像是个好奇宝宝,到处看来看去。
不过当目光落在梳妆台上一支造型新颖美丽的金簪上时,他好奇的心情微收,眸光变得有些幽暗。
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抬步走过去,伸手将金簪拿了去了。
他知道这金簪的来源的。
它不是哝哝自己买的,也不是兄弟亲人送的,而是那个人……
岳秾华自己也有事,暂时没空管萧厌在做什么。
十几年下来,她笔墨留存实在是多,还有一些做了批注的书籍,搬运起来太是麻烦。
就这样来回不知几趟后,她忽然开口:“去找几个火盆过来。”
话一出口,院中皆是一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去。
就连萧厌都放下了那碍眼的朱钗首饰,抬步朝她走了过去:“娘子,国公府的屋子够大,你再多东西都能放得下,用不着烧……”
“没关系的。”
岳秾华温柔笑着,眼睛里却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烧个干净也好。”
而在两人说话的短短功夫,已经有人去借了火盆过来。
写满笔墨的纸张被丢入燃烧的火盆,霎时便被火舌吞没。
一张又一张,最后因为太过麻烦,干脆一叠又一叠地烧。
萧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看着身侧看似温柔温和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他的小娘子,果然同他记忆中一般决绝。
一旦决定不要的东西,再珍贵也能毫不犹豫地舍弃。
“书籍就按之前说的准备,那些就不要了……还有我之前的墨宝画作,相关的那些,全烧了,不必带走。”
岳秾华神色平静,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青儿眼睛微微发红,知道小姐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可是她也没有劝说。
小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咦,找到一副画……要带走还是要烧了?”
一道有些困惑的男声响起,青儿抬眸看过去,当看清那人手中拿的画时,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小姐,您看怎么处理?”
萧厌从岳秾华开口说烧东西开始,便站在她身边没有再动了。
此时听到青儿的话,也颇好奇的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一副似是侯府全家福的画作。
岳秾华也认出来了,这是当年祖父生辰时,她凭借着记忆和想象画出来的全家一起的画作。
有爹娘、祖父母,还有她和两个哥哥、弟弟……
那时候年纪尚小,从未见过爹娘的岳鸿宇想要,她却舍不得,便哄骗他,等到他及冠时,送给他做生辰礼,然后自己留下了。
她给这画取名叫做《全家喜乐图》。
“小姐要带走……”
“烧了吧。”
青儿的话被岳秾华打断,再想说什么时,小姐已经移开了目光。
她暗暗叹了口气:“是。”
只是这画始终特殊,青儿没有交给其他人,而是自己去烧。
岳鸿宇原本被岳秾华气跑了,可是跑到半路上又后悔了。
他有种感觉,今日如果就这样走了,未来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姐姐。
“我才不是觉得自己错了,我就是来盯着她,不许她拿走府中值钱的东西!”
一边这样说着,他又回到了大厅。
结果却得知岳秾华回去了揽月居,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朝这里跑来。
却谁曾想,一来到这里就看到乌烟瘴气,火光漫天。
他心头一慌,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
“姐,你没事吧!”
然后一闯进院子,就看到所有人忙忙碌碌,正在不断烧着什么东西。
他刚皱起眉想骂“在搞什么东西”,眼角余光便看到最边上那个火盆中燃烧着的一幅格外熟悉的画——
“你在烧什么?”
“小少爷小心……啊!”
青儿紧张地阻拦,可是少年却好像没有听到,不顾熊熊燃烧的烈火,赤手空拳地就从里面抢救走了烧到一半的画……
岳鸿宇不可思议的看着被烧毁的画作,脑子轰一下就炸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小少爷,你没事吧?这画小姐说不要了,你不必……”
青儿试图劝说,可是少年已经听不到了。
他只听到那一句“小姐说不要了”。
他捏着发烫的残卷,赤红着眼朝岳秾华走去:“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烧的是什么?岳秾华,你就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近乎心碎的质问,让听到的人不禁都有些鼻酸。
“你连它都烧了,若是有一天、若是有一天后悔了怎么办?”
少年的话让岳秾华有片刻的恍惚。
后悔吗?
或许会,但是也应该不会。
想到话本中死无全尸的自己,原本有些许难过的心重新又变得冰冷:“本来就是假的,何来的后悔?”
她说完这句便不再看他:“拿去烧了。”
岳鸿宇瞳孔微缩,有种被利刃狠狠划过心脏的疼。
他声音颤抖:“姐……”
“我不是你姐。”岳秾华打断他,移开了视线,面无表情地提醒其他人继续。
青儿有些为难地看着捏着话,手指快要用力到变形的小少爷,犹豫着开口:“小少爷,画……”
“滚开!”
少年红着眼睛怒吼,将那残卷死死贴在胸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不看自己的少女。
心脏好像空了一处,迟了许久的恐慌、害怕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要让他不能呼吸。
而旁边,长身玉立的少年看着自家“冷酷无情”的小娘子,对她的决绝又有了新认知。
啧,还真是不好惹呢。
弄丢了,就再也回不来的那种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