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了两小碟子点心。一盘是红皮的玫瑰蜜酥皮棋子饼,一盘是白皮的芝麻核桃桂花糕。
锦心半仰着脸,斜睨了一眼,便转开了头,一脸瞧不上这茶水点心的模样。
锦鱼淡淡一笑,捡了一块玫瑰饼轻轻咬了一口。
这玫瑰蜜是她用庄上的玫瑰自制的,入口绵密丝滑,甜而不腻。玫瑰的香气更是清甜馥郁,咬上一口,唇齿留香。甜香顿时盈满小小堂屋,诱得人垂涎欲滴。
锦心转眸瞧了她手上的玫瑰饼一眼,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忍耐诱惑,别开眼眸,板了板脸,道:“妹妹好大的威风,玉钩可是母亲送给你姨娘的人,你说撵就撵了,这是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么?!”
锦鱼淡淡一笑道:“姐姐哪里的话?俗语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玉钩今儿看了姐姐的聘礼,眼馋得都要得红眼病了。我也只好成全了她。她眼里可没有我姨娘,在浅秋院也是只愿意伺候侯爷的。想来姐姐若肯留她在身边,她定会尽心极力地伺候姐姐姐夫的。”
不想锦心听了这话,勃然变色,伸手一扫,只听“哐当”一声,好好的娇黄折腰杯碎了一地,像掉落的黄色花瓣。
“果然叫我料中了,你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打的果然是这下流的主意!”
锦鱼呆住了。
她知道锦心会生气,许夫人送玉钩来没安好心,她送给锦心也不过是想让她们明白,谁也不是傻子。
可没料到锦心居然一下子就撕破脸,满嘴的污言秽语。
她怔怔地看着锦心。
就见锦心满脸胀得好像要破了皮一样,突然朝着她抬手一掌挥来。
锦鱼大骇,本能地用力猛地一格。
只觉右手小臂处一阵钝痛,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锦心“唉哟”叫了一声,身子一歪,脚下一滑,竟摔倒在地上。
锦心接着又发出几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锦鱼看时,就见锦心整个人都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而地面上……正散落着片片娇黄,正是锦心之前摔碎的娇黄杯。
一群丫头婆子全都尖叫着冲上前去扶人,却见锦心泪痕满面,嘴唇惨白,扶起来后,腿都站不直。双只手掌举着,上面鲜红一片。
锦鱼顿时吓得浑身僵硬,呆坐在椅上,一颗心砰砰乱跳。
一时也不知道锦心是故意摔倒的,还是真那么弱不经风,她这一格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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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本一直躲在卧室里,听到响动,冲出来看见锦心浑身是血,吓得战战发抖,直嚷:“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便有粗使婆子争先恐后地去了。
这便秦氏过来要扶锦心进她屋里躺下。
锦心却不肯动弹,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走不了,只站在原地继续猪啊狗啊贱人啊地又哭又骂,恨不能活撕了锦鱼。
几个丫头婆子七嘴八舌围着她团团转,抢着挤着想帮她把手上的瓷片取下来。
一时全乱了营,有冲去找许夫人报信的,也有飞奔去找大夫的,还有主动请缨,要跑去道观找道姑的。
锦鱼满脑子都是木的,就见豆绿凑到她身边问:“姑娘,这可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把这地打扫干净?”
她怔怔地,总算回过神来,想了想,忙摇头:“不行,谁也不许动这地上东西。”又叫茯苓:“去通知侯爷。”
今儿下元节,景阳侯沐休,这也是选在这一天纳征的原因之一。
因为方便景阳侯见见两个女婿,训导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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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闹腾着,头一个赶来的是许夫人。
她一来,众人都没了声,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像一根根木头桩子。
她被王妈妈扶着,抢步进了堂屋,一眼就看见锦心叫人架着,手上身上都是血,顿时摇摇欲坠,抱着她痛哭,嘴里又嚷:“我的儿!我的儿!锦鱼那贱人在哪里?给我打!给我打!给我打!”
想来她早就听了下人回报。
许夫人带来的人立刻狼群般朝锦鱼涌过来。
锦鱼早看见她。见她大病初愈,脸上气色还没恢复,灰灰黄黄中带着气急败坏的潮红,整张脸像极了一张盖满了红章的黄裱纸,再这样一哭,更是前所未有的又老又丑。
见四五个丫头婆子朝自己扑来,她跳进来就往屋里躲,秦氏幽菊豆绿都拼命拦在她前面。
可寡不敌众,不过片刻,就被一帮婆子冲进来,扯着头发硬拖回了堂屋。
锦心指着地上早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黄碎瓷水渍跟许夫人哭诉:“她推我!锦鱼推我倒下的!”
许夫人气得眼睛像红眼牛般,指着那片碎瓷,道:“就让她们几个全给我跪在这里!”
几个婆子恶狼般上前,扭着锦鱼的胳膊,就死命往下按。
秦氏挣扎着往前扑: “我跪,我替五姑娘跪!”
她身形窈窕,脸带梨花,瞧着实在是楚楚可怜。
许夫人见状,只觉新仇旧恨齐涌上心,放开锦心,两步上前,抬手就朝秦氏挥去:“贱人!”。
她手上一颗红宝戒指高耸,随着“啪”的一声巨响,秦氏如玉般的脸上便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锦鱼吓得牙齿咯咯作响,胸口紧压得好像要裂开一般,一颗心跳到嗓子眼里,堵住了气,一股难以抵挡的寒冷一直透入她的骨髓。
她自生下来,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般无助,惶恐。
她娘这是被许夫人毁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