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怪他,我对他也笑不出来,他很难,我亦是。
他把仓儿领来之前,语气冷硬地对我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仓儿必须你来养,养在皇后身边,给离家体面尊贵,来换他们的忠心。”
“好好待他。”
我想,他是知道我才失去一个儿子,担心我不愿意抚养别人的儿子,才用这不容置喙的语气。
人呀,终究会变的,我的太子哥哥不会与我这样说话的。
我抱着明阳,轻轻地拍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放心,我会好好待他,没有父母的孩子最可怜。”
我没有抬头看东方彻,不知道他的表情,想来不会很好看。
毕竟他走时脚步又快又重,压得地板都出了异响。
我知道让他焦头烂额的不止国家大事,还有风远。
风远平叛有功,抵了他豢养私兵的罪过,将他的兵都编入了羽林军。
东方彻以为他是为我养兵,也是为我才来救驾。
他真是可笑!
他明明知道的,知道得到我之前,我心里就有风远,却又因为风远来跟我置气。
随他去吧。
我现在只想守护好我的明阳。
第二日,不满四岁的仓儿来到了我身边。
他的模样不算好看,但难得的知礼懂事。
他恭恭敬敬地给我行了天揖礼。
我赶紧领着他坐在了我身边。
他不知道父母已逝,笑得天真。
他问我:“我想看看妹妹可以吗?”
我笑着点了头。
他慢慢地走向了摇篮,将手背在身后,看着明阳对我说:“娘娘漂亮,明阳妹妹也漂亮。”
我说:“陛下收你为义子,你也可以叫本宫母后。”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父亲常对我说,要谨记上下有别,我不是娘娘的亲儿子,不敢乱了尊卑。”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好好好,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这孩子真有意思,离将军夫妇把他教得很好,小小的人,不卑不亢。
不像我那时进宫的时候,畏畏缩缩,连饭都不敢吃太饱。
许是很久没笑得那么开心了,一时间我的头竟有些眩晕,下意识地用手扶住了额头。
他立马上前来关心我:“娘娘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我笑着摇了摇头:“本宫无事,只是没睡好。”
他郑重道:“娘娘去睡,我可以看着妹妹,娘娘放心,绝不会让妹妹被恶人偷走。”
我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本宫怕弄丢妹妹?”
他眨了眨眼睛,认真说着:“我母亲说的,她生下我后,每日担惊受怕,总担心细作会将我偷了去,也是整夜整夜地无法安睡。”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眶有些发红,这世间的人真是各有各的苦,离夫人濒死之际最惦念得便是儿子吧。
仓儿的到来让我轻松了不少,我不放心别人照看明阳,只相信仓儿,他白日里哄明阳玩,我也能稍微歇口气。
我和东方彻的关系也缓和了些,因为仓儿总在我身边,当着孩子的面,最起码要好好说话。
明阳半岁的时候,风远死了,和东方广宇一个死法。
东方彻以为是太后动的手,又觉得愧对于我,他便又像我生子之前那样讨好我。
可我的心比当初更冷了,哪有那么轻易就被捂热。
为什么说了那么多,都没有提余晖。
因为这段时间余晖压根就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太后是不让我见他的。
转眼明阳已经一岁,为她过生辰的时候,我才终于又见到我的儿子。
被抱走的时候,他那么小,东方彻用两只手就能捧起他,可他现在已经会走了。
明阳还不会走,他已经不需要人拉着,自己便走得很好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我嘴角挂着笑,眼中却噙着泪,我迎着他走去,刚要触碰到他,一个老嬷嬷便冲过来抱起了他。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神情一僵。
对方语气不善:“小皇子认生,皇后娘娘别惹皇子哭。”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东方彻,他的眼眸对上我的视线,犹豫了片刻,才对那老奴呵斥道:“不得对皇后无礼。”
那老奴把余晖给了身边的宫女,赶紧跪下磕头:“奴不敢,实在是不敢不听太后娘娘的吩咐。”
“陛下不知,小皇子近日有些咳嗽,的的确确哭不得。”
东方彻没理她的话,上前就要将余晖抱过来。
许是他气势太凶,余晖竟真的被吓得大哭起来。
我赶紧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做母亲的最看不得孩子生病。
哪怕只咳一声也会心慌心痛。
这事发生后,我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直到太后把一个女人送上了陛下勤政殿的龙床,我才终于警醒。
东方彻没碰那女人,他发了好大的火,而后回到了我住的中德宫,只看了看明阳,便宿在了偏殿。
他很久没在中德宫过夜了。
那晚,我一夜没合眼。
他是男人,能忍得住这一次,能忍得住下次吗?
以我现在的处境,若是不靠他,别说余晖回不来,明阳我也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