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铁了心要闹出去,目标太小毛又太顺滑,她是向上捧抓不住,向下捞又按不住。
妖兽低叫露出尖爪,长勾指甲划入她手背,三道狭缝粘连血肉的爪痕迅速染了衣单,血腥味浓重。
“再闹我生气了。”
妖兽三角耳软耷,初生水眸低转,再没亮爪子。
红霞没与其多说,依旧抱着覆盖住藏怀中。
那人用她熟知的友人声音,直接道:“贞羿会引她们入局,我需要你出手,一林。”
“青衣?真的是你?”
空气再次沉寂,重复叫了几次还是没人回应,包括手上小兽的反应,也是停歇安静的模样。
“你呀…真出去就不要回来…”
“能不能懂?”
软软大尾巴只是左右晃着扑打手心,优雅高昂着偏头顺毛,偶尔看看新添的手伤,立起的三角耳微微耷拉。
这些她都是看不到的。
默认对方化形以后没有灵智。
“唉…还有什么办法,养你呗。”
化形之后其实身子很小,手心刚刚好握住,余下一截长长的尾巴吊着晃悠悠。全身虽然纯白没有杂色,但很少沾脏,即使偷偷猫出去一趟回来。
她有心无力,大多数时间都在休养恢复身体,起床便是惨白脸色喝中药。
也看不见对方是在哪里。
近两天绾清和符宏已归来,将特制气味阻隔衣服脱下,与众人分享成果。
妖兽之乡似乎是一块宝藏之地,竟有丰富的本源之力转化,只是源头并不稳定。
为了修好各自机甲返回大陆,经过不断探寻后推断,眼下的根据地还要更改。
绾清发言后陷入了沉默。
符宏道:“没事,我来背搭档。”
“嗯。”绾清应一声,眉头依旧紧锁,又问:“筠戊何时能汇合?”
商遇确认回答道:“定位信号收到了,不日到达。”
绾清注意到希苓在看她,回之一笑:“小袁呢,伤势有没有好一点。”
希苓摇头,望向房间的方向难过:“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了,有时感知不到光源,好一点就在屋子里数步子。”
“她才是最需要机甲的人。”
绾清听闻后让她宽心几句,便随人起身去探望。
两人随行在讨论草药成分与服药频率,未推门听见了细碎的摇铃声。
半躺的红霞低头笑:“怎么又捡了铃铛过来?”
狐崽叼着又冲她晃晃铃铛。
不解:“是你喜欢听铃铛响吗?”
门开的动静引起它注意,瞧过之后悠悠绕人身后,俯下枕前肢侧睡,一番不作搭理姿态。
“希苓?”
“是我和绾绾。”
红霞正笑,侧边又间断摇铃响,便伸手出去顺毛,边继续道:“回来了吗?也找到筠戊他们了?”
“过两天汇合。”
绾清也将要向深处寻贞羿的打算告知,让她早做准备。
然后,红霞同样不语。
希苓偏头问:“小袁一定要去吗?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她。”
绾清没立即回话,只是看向红霞。
眼里却不像等她回答。
“自然要去的。”
时间太短,她便没改口思量。
“啊?那你走路方便吗?”
希苓是真在为她做打算,正苦恼着。绾清与她道:“我能和小袁单独聊会吗?”
希苓点头:“那我去找小遇。”
走时还带上了门。
“坐。”红霞朝她温笑。
绾清闻言低头找寻凳子,一眼看去没有便婉言拒绝道:“无碍。”
平常与一林相对较少说话,但也知她性子直,不适合嘘寒问暖的开场白。
便在人手里还怔住时直接:
“此行情况特殊,希望你能多坚持,多注意养身。青衣归来时也多关心她的情况。”
“我们相信同为执行官的青衣,她若曾与贞羿接触也该知道更多细节,于我们早日返回大陆也有益。”
红霞侧耳听着,迟疑坐直身朝过去问:“她怎么了吗?碍于其他没有开口?”
“青衣的想法不同,同行的时间也短,很多事情她也许想到的,看到的与我们大相径庭,如果话没传达清楚闹出误解,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
红霞抖抖眼睫毛,扯了扯嘴角,默然听着清柔的女声在线感情陈述。
来人没听见她的回应,还以为没理解,便又道:
“万一场面僵持,小袁在途中能帮忙牵线缓缓气氛吗?”
红霞吸气叹息一声:“自然…”
手下毛团搭着她手背蹭蹭扑扑着,翻了个身,暖热暖热的像进了贴身的小口袋里,随着小兽呼吸小小的起伏。
她偏头抬抬下颌时,湿漉漉的鼻与圆圆脑袋又在一下一下地蹭。
“自然…会劝…”又感受了一下手感,闭着眼磨了磨牙,抱狐崽放被窝团好,从软软的耳朵摸去脖子底下挠挠。
绾清看看她撸小兽幸福模样,浅笑一声道:“说来一直没见大师姐,这是她讨来逗小袁开心的吗?”
“她才没那么多巧心思,不过不喜欢热闹凑人多的地方。”
“那串铃铛呢?”
红霞张张嘴又抿住,承认:“是,她送的。”
绾清笑:“送铃铛的心意更巧,大师姐虽然没出现,心下还是盼着你开心的。”
红霞玩笑:“绾绾这是在扯什么呢。”
“二长老以前常拿大师姐作比较,说她出剑无嗔无欲,悟道从不需要师门点拨。环境里,大长老实际也很少出面,很多时候她都挂名二长老那,不说请师长指教,玄玉宗内门授课也是她在参与,使得小弟子们对她尊崇畏惧有加。”
“虽是百年剑修,可有些经历实在干净苍白,恐学不来讨心本事,小袁莫要强求标准,到时候又悔了自责。”
绾清瞧她恼人脸色又是轻轻调笑。
“奇怪!怎么你也闹我,三长老我娘也是这样,撒娇而已、说软话而已、求饶道歉而已,还用学吗?”
“再说了,我也没让她多做什么…”
是她要说道侣的,现下还没怎么着呢。
“倒是她,一堆烂摊子给我收拾。好久之前的典倩,这里又来一少主,将来说不定还有那玄玉宗的大师兄!”
气氛安静了一会,绾清疑惑:“玄玉宗的大师兄,二长老的大弟子裴晁珉?听宗令是近来调回玄玉宗了,和我们刚好错开。”
红霞安静听着,罢了摸毛的手道:“十有八九,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清楚,但听二长老说过,他擅于理事,宗门上下没人不服他。”
“不就是第二个你嘛。”红霞没有太多好感,还道:“不也调去了外疆。”
…还留下洛漪一个人
难不成因为异地才分开的??
可按洛漪性子,横竖她都不相信。
洛漪只是不喜应答,不是真的高冷什么都不要,心眼多着呢,想要就会直接开口要,东戳一下试探,西晃一下提醒,实在不行再上真本事,完全不顾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比她还洒脱。
这样的人,恋情怎么可能没有结果,而且还是她千辛万苦去娘亲那打听才有消息。
越想心里越酸,一口郁气闷在胸中,弄得她更没精神。
“我与他不同,喝不下酒。他走前曾与二长老及众弟子豪饮践行,快意不羁。还曾手写赠词,长老嘴上不说,他书架里总藏着一卷用笔俊逸豪迈的书法,过一段时间便会换一个位置。”
“哦。”红霞应着。
绾清又端她一眼,提醒:“还有一事,怕大师姐因你受伤而对青衣出手,这两人关系之间也需平衡。”
见红霞仍是神情淡淡又怏怏的,便又道:“还是小袁打算跟完任务随我们一起回去,不作解释?”
“怎会呢…”红霞喟叹:“我还有一个人间妹妹和爹爹,平安以后肯定还要回去一趟的。”
“清除记忆?”
“不,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他们。”
不过,绾清真的提醒到她了。
想的太多,夜里也忽然惊惧而醒。
胸前剧烈起伏,手心摸去额头都是汗。
衣里汗意受冷风袭凉,激起又一阵虚弱又引肺腑痉挛收缩的咳嗽。
她死攥胸前衣服,大口呼吸火烧的空气,像条干涸搁浅的鱼。
幼兽钻她胳膊下猫着叫唤,在她脸下舔舐低呜。
它当下实在太小,只能暖她一半心情。
正如被子外一半冰冷,一半毛茸暖热。
她知道,她大抵知道,青衣在想什么,想干什么。她自己都没过自己一关,怎么劝人家罢手。
她低喘气,却发现小家伙蹭着处越加炽热粘腻。
摸过去小小惊呼哑声:“你怎么又哭了?好了好了,我没事…”
“你也可以变回来,是我身子弱了拖你后腿,好了不哭了,不是什么大事情,你这条命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
她只得一手抱托着放枕上,轻摸着脑袋到瘦瘦的尾巴骨作安慰。
小兽又寻过靠近嗅嗅,搭足她颈下小小踩蹭一下,云团尾巴绕来勾缠住她脖子。
“……”
她没办法叹了一口气。
“不知,是哪里欠了你。”
她又不是没变过,化形很惨的,没办法沟通,吃住不定还流浪,重度洁癖的洛漪要怎么受得住啊。
“……”
“那蛇族少主不合格,她都没有认出你,你以后也不要和人家碰面,免得惹人家惦记,不娶何撩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家伙静静的没有反应。
所以不能真扔她,可若是她本人,高低要甩给她去处理,再给她几次冷脸。明明前脚还刚刚扯了自己,现在居然要她一个处境尴尬的人去拒绝。
搞得她处理的时候心里不上不下,不知是气的烦的,还是酸的闷的。
她又想了一下,心里烦还是放柔开口:“我也知道我有点幼稚了,可是你如果听我的,是不是有可能少走十年弯路?我又不会害你。”
幼兽动了动,尾巴扫扫她的唇边,哼着又蹭一蹭,就卷着尾巴放那不动了。
真是,了不起。
下次她也哭一个,边哭边逃,让她无措不敢追。
又过一日,青衣跟在筠戊身后汇合了。
符宏笑:“总长一等功啊,我们正在说你们什么时候找到我们。”
“这下人齐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话题自然而然谈到青衣出手的事,筠戊不耐烦道:“回去再量刑,那怪物踪迹在哪,赶紧拿下回去。”
“与大师姐最后一战后,贞羿行踪难测,但通过能量反波动测量,位置还在妖兽境域内徘徊。”
筠戊皱眉:“她为什么选择待这?”
“贞羿原身是大妖。”
“有趣。”
青衣看向红霞,低声开口:“你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不兑换…”
红霞抱着妖兽转去一边,过一会才迟迟道:“它在休息。”
青衣闻言观察妖兽外征,试图上手看其牙齿,红霞照例避开。
无法子,无奈笑:“此妖兽成年的趋势更大,灵智已全养不熟了。”
“没事,我想养。”
她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青衣偏头端看她表情,又劝:“一林。”
“我名袁红霞。”
其他人不知道两人什么对话,商遇倒是若有所思,在两人僵持下适时插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可这句开口,两人默契安静下来,抚毛的抚毛,沉默的沉默。
在商遇金眸注视下,又双双避开视线。
手下的家伙似乎被闹醒了,在腿上翻了翻,尾巴左右扑扑,扒拉手掌要盖住。
“你爪子要收一收,笨蛋。”
回应是湿漉漉的轻嗅。
她不觉笑出声。
背后,商遇走向了孤狗嫌疑犯青衣。
青衣侧头听到脚步声便站起来,立下比对方高处半个头。
商遇正低头,顿了顿,仰起头时人已经要走,马上一手攥住衣摆。
青衣才走了一步被拖成了小步子,硬着头皮又走了一步,商遇又加码一只手,严肃:“你身上信息不对…”
青衣回头,利用身高优势避免对视,试图拿开对方固执的手。
绾清瞥一眼“争执”场面,继续正常与筠戊讨论。
只有希苓和符宏两人看懵了。
希苓迷茫失措:“…我觉得…我应该…”
符宏:“部长有疑问青衣你就回答呗。”
青衣依旧沉默,似乎想保持安全距离就此缄默离去。
于是商遇又拦她第二次,快走两三步赶上她的一步,抓住了手腕。
青衣:“……”
商遇:“……”
气氛的尴尬快撬动筠戊的注意。
筠戊暴脾气一捅,什么事都该藏不住。
青衣弯腰与商遇耳语了两句。
声音很低,符宏于是很快摸出手石。
商遇白了脸,不禁后倾一步,青衣伸一只手扶住她背后,等人站稳才松了手,转身带一阵风推门出去了。
符宏没听到,松开手石,上面只剩半句心语:
我现在不想同你们说话。
希苓要上前关心情况,商遇闭目缓了缓脸色,接着便与筠戊道:“青衣并没有恢复神志,须拿下。”
筠戊不置可否。
绾清道:“小遇不用纠结此事,总长既与她一块来的,后患便不在考虑范围。”
商遇又看看没当回事的筠戊,皱眉。
“怎么了吗?”希苓还跟不上情况。
“那她呢?”商遇往后一指,落在抱妖兽呆目人身上:“她身上也是。”
红霞闻言没抬头,手下略作停顿顺毛动作。
心下做思量间,绾清替她开口:“小袁身上的伤都是那时落下的,没有我和符宏在,她已经没有性命。”
“她至始至终都与大师姐一块,而大师姐对青衣有至深敌意,怎么会默许青衣带小袁走乃至商量。”
红霞摇摇手逗逗小家伙追逐的目光,依旧不语。
“搭档有伤呢,部长还是不要扯无辜人进来,她身体可经不住。”
希苓默许着点头。
绾清见人没打算放过,便道:“小遇,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商遇沉默,低头歇了动作。
“怀疑到此为止了。”
红霞作叹,只能单独去和青衣聊聊。
她在几人安静时道:“我要喝药了,你们聊。”
筠戊瞧她慢走的背影奇怪:“这小子又入戏入疯了?”
红霞因养伤缘故房间最为偏僻安静,光是走廊也要两步,古木扶梯有些年份,走过总有咯吱轻响。
小家伙跃跳上左肩,寻好姿势枕好,半耷拉眼皮,偶尔在她额间渗汗时顶顶脸颊作亲昵模样。
红霞推了房门,肩膀上立刻有了警惕呲牙声音,她忙一把抱住,转身带上门。
“你怎么来了?”
“翻窗。”
青衣敲敲木窗方向,又继续靠着。
“你现在要和我说了吗?小遇的能力又不是一次性的,信任才是一次性的。”
青衣不打算讨论此类问题,不作回复,瞧着她气色道:“你躯壳经不住折腾的,再不换会有大问题。”
“……”
“视力只是征兆,你在犹豫什么?”
她沉默些许,敷衍:“我不换自有我的考量。”
“那你在考量什么?”
都不提,难道这事就没有了?
红霞有些恼:“不想插手你的提议,莫名其妙的提议,我有个身份撇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要出手。”
青衣讶然,重复:“你想撇干净?你师承宁司,你居然要撇干净,你疯了?”
“疯的是你。”红霞不觉提高声音:“你居然真的要下手,为什么要改变立场?贞羿还能洗脑吗?可我们现在要死了,赢不了贞羿都要死!你清醒一点。”
青衣从来没说过要怎么,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她介意外面一行人,介意纵横,介意需要向他们伸援手而苟活下来。
对面缄默着。
她想到了什么,气到胸口起伏:“你对我如此内疚,到现在一点不提发生了什么,神志清醒了也决口不提贞羿,可以前你总会反思的!”
“别告诉我,你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
青衣上前带力摁住她肩膀,怀中妖兽被迅速抽空掏了去,机甲匣节节收拢隔绝了妖兽急促的叫声。
红霞喘气不上,出手被矫健格挡压住,青衣的气息就在脸侧,她试图压低声音让气氛没有那么僵:“一林,你入戏太深了。”
看同伴固执不醒,青衣也很痛心,眼底慢慢猩红,呼吸再难稳:“我要如何与你说清楚我们的处境,拥护云素一党多且权大,她人是死了,信徒却千千万万,立碑追封写传记是你能看到的,是你不能忍的,我也有。”
“我身上虽流着守护者安宁和平的血液,可也一身逆骨,不愿叫教我武艺、养我的人为他们铺路!我没法对师长他们呕心沥血的上书呈报不言不语,谏言,变法,计策连同骨血统统被吞去…我没法忘记他们荣与大陆的誓言,一林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死,为什么要拿那一群赤心报国的人填补窟窿,我师申茗,一生都在为大陆抛头颅,可为什么他们是坐上了高位,他们还那拿我师长友人作血训,不做贪污谋私的贱官老鼠…可怜他们死前受敕令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怪只怪我生错了时代,无福消受白骨堆起的繁华昌盛。”
“关于自证书,关于与他们划清关系的自证书,我一字也写不出,扣上骂名后我生活犹如过街老鼠,每日在谋反牢狱里与刑满释放里反复,我竟想幸亏他们不在了,信念遭受动摇时比死还难熬!你知不知道…”
“我险些在一个忏悔的夜里埋尸,是你还在,当众劈了石碑,砸了石像,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放肆…一林,我们相识不是意外,你同我是一类人…你明明应该更懂我”
红霞肩膀阵阵颤抖,同样忆起痛苦的回忆不住垂落大颗眼泪,只是失语摇头,要堵住耳朵也被青衣强制拉住:
“是上天开眼,放他们总长进来!放他们进来!筠戊只要一死,他们只要一死,不影响大陆安宁!格局立变!希苓没有官职,可她拥有大陆最大流量…”
她只是痛哭摇头,几乎崩溃:“我不会做、我现在不清醒什么都不会听你的、我不会做!”
青衣哽咽道:
“你为什么不敢应?”
“不做…我说了我不做,你不能强迫我。”
“你明明没办法反驳,你康复后一切已尘埃落定,可你为什么半生半死地呆到现在,为什么常常要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为什么不与他们欢聚…”
“……”
“因为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青衣早已泪流满面,伸手为她脸上拭泪,瞧着她呆然无神的眸色也极为作痛。
对不起,用你思念拖你入局。青衣罪行命殒难消,但我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很快的,很快你就会度过,只要拿我腕机里的机甲,全部格式化。”
便会如我动手时一样果断。
她慢慢摸上她的手腕,死寞眼上睫毛轻颤,落下最后一滴平静的泪,缓缓开口:“青衣,我们做了再多,宁奕也不会回来…她之前在的时候,大陆就不大好,本来就不大好,未来也不大好。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谁也没有错,你不该把恨意发泄在这一群人身上,我也见证了他们一路,我相信他们,大陆会慢慢变好的,无畏的牺牲求你不要再做了。”
对面安静着,生生冷下氛围。
她只得话峰一转:“确实,我憎恶云素…憎恶到不想轻易让其他人分去我的恨。”
她顶着呆板枯然的眼睛抬头,面朝她:“我们来赌一把吧。”
青衣轻笑:“你想赌什么?”
“各打一针特制镇定剂…如果我先昏倒,这条烂命你拿去便是。”
红霞低笑,还寻去拍拍她的肩膀。
青衣盯着她,趁人眼盲开始顾不上表情,眼里带了泪,略带沙哑继续问:“如果是你赢,该怎么办。”
“我赢了的话…”她略作思量,继续笑:“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不约而同作笑。
青衣不会放弃的,决计不会。
既然这样,还不如体面了,把答案留给答案吧。
青衣瞧着红霞摆出针剂,未有反应,便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留一眼门过去。
回头时,红霞已经干脆扔了空针,压着手臂打针处。
她深深喘息一声,低道:“该你了。”
青衣拿一支直接扎入脖子,红着眼一推到底,只当做玩具掰断了针头。
敲门声还在继续,两人相对沉默。
第一阶段表现冷静,情绪迅速低靡;二阶段才是失去气力晕倒。
红霞数着自个呼吸声,不容置喙道:“把她放了。”
“谁?”
“那只白色幻兽。”
空气安静一会,机械声果然响起。
她即刻掐诀召近,倒背如流的口诀没结束,软重的毛团先一步跃往怀里,爪子不安急促扒拉她衣料。
“不要紧张我…”她耷拉眼皮,回抱着。
青衣背身,走几步开门。
“青衣…”商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静一会换了坚定语气:“果然是你。”
青衣把门的手出了汗,看人也晃影。
也没看到其他人,她抬抬眉头欲关门。
商遇上前一步,吊出金属手铐,微仰直视回去。
青衣反应迟钝,差点在她金瞳失神,连连急喘呼吸按住额头醒神,脚下踩着的地面也在发软。
“你们在做什么。”
商遇拉住她的胳膊,敏锐瞥到地上的针管不禁呆滞下来。
她立马想到是一林。
床上的人只是低头抱着妖兽不做声。
青衣下了逐客令,声调不高:“出去。”
利落一声金属卡扣。
商遇顾她一眼,又打算锁另外一只。
青衣后避一步,额间出汗抵触:“你别逼我。”
“到底怎么回事。”
商遇拿着另一半手铐,并不打算放过。
青衣冷了脸:“把钥匙给我,出去。”
下一刻她提手刀劈来,商遇开盾防住:“你的速度慢了。”
青衣锁门,近身两招不过反擒住,用刀压人脖子上,细嫩的青筋就在刀下,玉白肤色里慢慢渗血。
她喘息一声,负面情绪已经慢慢堆积脑中,咬住嘴下狠戾:“你自找的…”
“那么快死便宜他们了。”
红霞踢了医药匣子过来:“你不是恨他们吗,打一针下去…世上再无纵横商遇。”
商遇听闻瞳孔放大,再微微垂眼。
青衣笑一声,再后竟望着战友的方向痛心哭了,不知是不是药的作用,竟是又哭又笑难以控制,心寒:“你在试探,你居然还在试探我!”
红霞不应。
“我与他们势不两立,绝无回转。”
堵住嘴鼻时便捞了针管,商遇寻了空便近身膝踢,用手肘反抗,完全没让从面门和身上出手。
看准时机带风速速锤击两下,铁锈味道从头顶上颗颗垂落砸入她眼里,难受得紧。
两人一番力量生死较劲,刀具和钥匙串应声掉落。
红霞没法顾念那么多,虚脱倒伏着推小兽出窗:“快走,不要回来。”
商遇拖不住的。
屋里的打斗以商遇的痛苦唔咽声结束,接着是掰断针头以及冷冷的扔针声。
“一林,递刀给我。”
“我看不见。”
“那么短时间内,你却只想着放妖兽走,我也分不清你是哪一边的。”
“我说了我看不清。”
药效明明已经到了,对方还能撑住稳稳两步走到她面前,抬一只满是血腥味湿淋淋而粘腻的手摸摸她脸。
对方笑吟吟的低笑:“不用担心,折断她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效果。”
“……”
商遇不可能死。
“今天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虽然那只妖兽无法开口讲话…但似乎,对你很重要,是也不是?”
红霞放暖呼吸:“她是洛漪,只是小世界的一个角色。”
“你在紧张她…”
“商遇对你也是,你杀不了她,你只是在骗我这个瞎子。”
“那你睁眼瞧瞧她死没死,就在我怀里!你来看看!这些血是谁的,到底是谁的!”
红霞昏暗着眼,攥紧手下被单,可脸上的表情像是没有听到。
青衣不信她无动于衷:“我还可以让你摸到里面的器官。”
“…青衣,你够了,不要再荒唐下去,不要再一错再错!商遇是信任你,是相信你一直没变!”
她颤抖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都,已经过去了…”青衣复念一遍,悲怆痛笑,笑到太阳穴处暴起青筋,笑出眼泪又问:“你呢,你又能做到多少?”
她终究没有回答出,思绪过重,到了极限她晕了过去。
再醒时是变了冷硬语气而质疑的绾清:“小袁,找你的小遇去了哪里?”
“还有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