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折雪走进餐厅,眼见长桌上摆着可爱的烤羊排烤羊羔烤乳猪。
一个穿着红黄袈裟的年轻僧人正对着桌上的烤乳猪,口中念念有词地拨动着脖子上的长佛珠。
宣家的餐厅里,坐着一个和尚,
和尚有言:“我佛慈悲,信达尔文飞升,优胜劣汰,众生平等。”
江折雪:……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宣郁不仅找了个和尚,还找了个这么癫的和尚,他把菩萨和尚都凑齐了,下一步是凑齐十八罗汉吗?
她后退半步,扭头对尚在客厅的宣郁不可置信地喊道:
“宣郁,你还找了个光头和尚和我作伴?!”
这话惊醒了正闭目念经的僧人。
他连忙起身,对着江折雪躬身道:“施主,此言差矣,小僧乃修行中人,怎可常伴施主左右。”
他抬起头,江折雪发现眼前的僧人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他目光清亮地注视着江折雪,手指仍在拨动佛珠。
“你在念……?”江折雪试探着问道。
“阿弥陀佛,是往生咒,”僧人说,“还有地藏菩萨灭顶业真言。”
地藏菩萨灭顶业真言,南无法,南无僧,南无冥阳救苦地藏王菩萨,和你刚才念的达尔文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是看江折雪表情实在混乱,这个奇怪和尚露出了一点笑容。
“那你来这里……”江折雪不可置信的目光从他移向桌上的烤乳猪,“超度它们?”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僧人双手合十,“杀生致业障,早日超度早日飞升。”
江折雪:……
你们和尚的业务现在过于广泛了,别超度餐桌上的牛羊猪了,先超度我吧。
她身后,宣郁也走进餐厅。
他见江折雪站在桌前不动,不解道:“小菩萨,怎么不坐?”
江折雪面无表情转向他:“除了菩萨,你还请了个和尚?”
宣郁一愣,随后目光与站在餐厅内的僧人对上。
后者微笑着冲他躬身,双手合十。
宣郁还没来得及解释,宣贺大跨步走进餐厅:“来齐了?齐了就吃饭吧。”
他越过江折雪与宣郁,施施然坐在餐桌上位。
所以和尚是你家吃饭必不可少的元素吗?
你家吃饭太复杂了吧?吃之前还要挨个超度。
江折雪在心里默默为昨晚吃的半个西兰花哀悼,真对不起,我居然如此草率地把你给吃了。
她走到和尚旁边的位置,宣郁便紧跟在她身后。
他在江折雪自己伸手前为她拉开了座位,随后默默坐在了她的左边。
于是江折雪右手是在心里默诵经文的和尚,左边是眼巴巴望着她的宣郁。
她左看不是右看也不是,干脆盯着面前那盘色泽诱人的烤羊排。
江折雪刚想拿起刀叉切一小块,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
“南无大慈大悲,十轮拔苦,本尊地藏王菩萨……”
江折雪:……
宣郁看了她一眼,本想伸手为她直接端过来,最后却被江折雪按住。
她克制地摇了摇头,小声说:“忍住。”
身旁僧人低低的诵经声与烤羊排诱人的香气缠绕在一起,江折雪实在无法在如此神圣的环境下拿起刀叉,磨刀霍霍向羊排。
她柔软的手就覆在宣郁的手背。
他凉飕飕瞥了江折雪旁边的和尚一眼,最后还是乖乖被她按着没有再动。
好在宣贺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这位是乔庭之,我们表姑堂妹的小儿子。”
正努力忍耐的江折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复杂的亲戚关系。
她抬头愣愣道:“你们家还稀罕把孩子送去庙里?”
“也就刚去一个月。”
宣贺瞥了正在轻诵经文的乔庭之一眼,动作利落地挽起袖子拿起刀叉,看起来丝毫不受他念经的影响。
“此言差矣。”
乔庭之睁眼,不赞成地摇着头:“贫僧既已上山出家,无论时间长短,都是佛门子弟,还请称呼我的法号——悟山。”
“哦?”宣贺眼睛都不抬,“那山是你妈给买的吧?”
江折雪:……
乔庭之是宣贺宣郁表姑堂妹的小儿子,刚上山一个月,不算什么正经和尚。
搞不好他就是富家公子哥深夜连跪十把看破红尘,最后在家撒泼打滚整了座山供了个庙。
忍什么,她这段时间见过的有钱人比过去二十年都要多,她吃几块肉怎么了?这是她江折雪应得的!
江折雪悲从中来,毅然决然拿起刀叉。
宣郁十分上道地帮她端来片好的羊肉,盘子上还点缀着圣女果和西兰花。
她刚把一块羊肉送进嘴里,一旁的乔庭之终于念完了经。
他对着餐桌上的食物微微躬身,随后拿起叉子,对着江折雪面前的盘子,神情期待:“阿弥陀佛,看起来真是美味。”
作为一个和尚,他不仅吃肉,还吃她盘子里的肉,宣郁都巴巴地坐在旁边不敢抢。
江折雪:“你不是出家了吗?”
乔庭之谦逊道:“是出家了,这肉也是的确美味。”
“你们出家人能吃肉?”
“施主对我们僧人误会颇深。”
乔庭之把肉放进嘴里,半眯起眼,看起来十分享受:“俗话说得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江折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叉子一叉子把自己面前的肉搬运走。
良久,她冷笑出声:“那是前两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后两句——世人若学我,不疯也成魔。你不怕杀生业障了?”
“施主,此言差矣,此言差矣~”
乔庭之忙着搬运羊肉,嘴上还不闲着,歪理一套接着一套:“无论我吃与否,这些牛羊猪都已被杀死,我既与它们结缘于餐桌,我又为它们念经超度,此乃前所未有之善举,幸哉善哉。”
江折雪:……
这番鬼话琢磨久了,为什么会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