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也许很不可思议,但江小姐,我需要你扮演我弟弟的小菩萨,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待在他身边,我愿意为此付出一笔不菲的报酬,您愿意吗?”
他神情温柔声音轻柔,那双原本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流露出摄人心魄的魔力,吸引得人无知无觉落入他的陷阱,还误以为来到了铺满了黄金的温柔乡。
“我不。”江折雪说。
宣贺的笑容一瞬停顿,继续用轻柔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呢?是担心报酬不满意吗?这个我们有很大的商量余地……”
然后他听见江折雪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因为我报名了大学生返家乡活动,要回老家当志愿者挣学分哩。”
宣贺一时笑容凝固,江折雪则继续絮絮抱怨道:“我们要修满六十分才能毕业,我社会实践才十五分,还差五分才能修满,文件还要求小区居委会盖公章和评语,你大学有这种鬼东西吗……”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小学中学就读私人贵族学院,长大后又在国外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的宣贺当然没听过这东西。
返家乡?
要他大学时不辞万里从宾夕法尼亚飞回老家居委会当志愿者,宾大的校长大概比他本人更疑惑。
“停,”他抬手阻止了江折雪奇怪的发散思维,“这些我会为你搞定,你只需要接受。”
“帮我盖章?”
“对。”
“五个学分?”
“对。”
“那还有……”
“江小姐,”宣贺打断道,他又恢复之前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只是找借口不想答应吧。”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妈从小教我不能随便听陌生人的话,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
江折雪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胡说八道。
她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唇边流露出笑意:“宣先生应该能理解,我几个小时前才刚见过您弟弟一面,下午就被抓过来问话。”
宣贺静静地看着她。
这会儿他的目光里不再有漫不经心或是虚假的笑意,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审视。
面对他的目光,江折雪挑挑眉,唇边笑容不改。
“现在是三点二十六分,”宣贺突然说,“你的舍友已经在十五分钟前回到宿舍。”
江折雪看着他,嘴边的笑容慢慢消失。
“江小姐,您这可爱的小把戏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故作遗憾地眨眼:“但我们在您舍友发现之前已经收走了充电宝,她们不会发现你现在被绑架了。”
充电宝,正是江折雪告诉乔合沁她们的借口。
她说自己的充电宝落在了火锅店,实际上她出门前随手把充电宝扔在了自己的桌面上。
而她的桌子正对大门,她们一回去就能发现她的充电宝正好好地放在宿舍。
这是她的一点小花招,乔合沁联系不到她当然会察觉到不对,这只是时间问题。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江小姐是一个聪明人,”宣贺说,“聪明人应该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
“你们为什么非得找我?”
话说开了,江折雪也懒得装样子。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似笑非笑的宣贺:“你看上去富得流油,随便找几个专业的coser扮演菩萨也比找我靠谱多了吧。”
“不瞒你说,”宣贺摇摇头,语调不紧不慢,“八六版《西游记》菩萨的扮演者我都邀请过,可我弟弟对陌生人很抵触,他现在唯一能接受的是一尊白玉观音像……总之,你是最好的人选。”
“他可以对着观音菩萨倾诉自己的烦恼。”江折雪冷酷道。
“但我需要一个能给他做一做心理辅导的菩萨。”
宣贺耸肩:“我甚至尝试过在白玉观音像里安装小型传声器,找了声音最慈悲飘渺的配音演员来陪他聊天。”
“然后呢?”江折雪问道。
“他把传声器连带观音像一起砸了出去,”宣贺假笑道,“你绝对不想知道那天的宣家别墅经历了什么。”
江折雪眼前莫名出现青年清澈迷茫的目光,淋雨的小狗一般无措,他居然能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神像在他脚下四分五裂,而他自己低垂眉眼时更像慈悲的佛,无喜无悲。
她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脖子,觉得麻烦般皱眉:“这听起来很危险,我还是很惜命的,我拒绝。”
“危险越大报酬越多。”
宣贺把手边一个精致的盒子扔给江折雪:“这是宣郁给你准备的,算是定金。”
盒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相当准确地落在江折雪手中。
江折雪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檀香手串,打开盒子的瞬间便有清香扑面而来,清新得让人想到雨后叶尖的雨滴。
她的指尖无意识抚过一颗檀香珠。
盒子里的黑檀珠为主体圈,浅一点的黑花梨珠作为装饰拖出两缕,末尾点了两枚颜色浓郁的红玛瑙。
江折雪当然不是一个识货的人。
她把这檀香珠串拎在手里打量片刻,遗憾地撇撇嘴:“怎么不是纯金的?我还是喜欢这种庸俗的东西,简单而枯燥的快乐。”
宣贺今晚的笑容第二次凝固,大概是被江折雪直白的俗气所镇住。
他沉默片刻,说:“你手里这串珠串,可以买下你坐着的那个沙发……”
“那也不至于贵到离谱吧?”
闻言,江折雪看向自己身下的沙发,两手又拍又捏:“这是真皮?小牛皮?总不能几个亿吧?还是有点残忍哈……”
“纯金版。”宣贺言简意赅。
纯金版沙发,那就是几十斤的金子。
江折雪一时静默。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别的。”
宣贺从桌子底下随手扒拉出几个盒子,打开后随便看瞄一眼便摆在桌上
“这些都是玉镯,十几万一个的小玩意,先给你全包起来吧,要是你实在喜欢金的也可以,我现在叫秘书去联系设计师……”
他话还没说完,江折雪已经动作麻溜地把檀香珠串戴在自己手腕上。
宣贺:“……?”
“老板,你随便吩咐吧,需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开始考心理咨询师的执照。”江折雪认真地说。
宣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挤出了一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早知道江折雪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他一开始就直接把几十斤黄金扔在她面前,而不是浪费他比金子还要宝贵的时间来听她鬼扯。
*
江折雪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檀香珠串,又摸摸全部被秘书打上绸带蝴蝶结装袋的玉镯,神情相当心满意足。
把她带来的美丽女人就是宣贺的秘书。
她动作利落优雅地把东西都给打包好塞到江折雪手里,顺带询问了一下江折雪偏爱的黄金首饰造型。
现在想树立一个品味高雅的形象是不是太晚了?
江折雪咽下喉咙里蠢蠢欲动的“手指粗的大金链子”。
她装模作样道:“金镶玉吧,希望设计得好看点。”
江折雪和宣贺谈得差不多。
她的任务就是在接下来两个月里以“小菩萨”的身份陪着宣郁,安抚一下他烦躁不安的情绪,顺带能给他一点正向的反馈,最好能让这可怜孩子尽快恢复正常。
宣贺倒是出手大方,霸道总裁标配的小别墅豪车和巨额银行卡一应俱全。
只不过这次霸道总裁冲冠一怒不是为了红颜,而是为了自己的糟心弟弟。
都说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但没说天上不能掉金子啊!
再说这次掉的种类还挺丰富,金子玉镯子檀香珠串子一个不少,果然机会是留给毫无准备的人!
“对了,”
被笑盈盈的秘书带走之前,江折雪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放心,保证不会伤到你一根寒毛。”
和江折雪说了这么久的话,宣贺感觉自己已经耗尽了整整一年的耐心。
他刚刚从书架里抽出一本散文集,打算愈合一下自己被弱智儿童整得筋疲力尽的心。
“不是,是我的返家乡居委会证明,”江折雪说,“评价记得要写我吃苦耐劳脚踏实地哦,我还差五分社会实践分呢。”
她这样说着,把装着玉镯的大袋子往肩上推了推,充满希望地冲他摆手离开。
宣贺看着关上的门,又一次感觉自己的头微微痛起来。
“她和我弟弟凑在一起,我迟早折寿。”
他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缓解这种从大脑皮层传来的疼痛。
秘书小姐想了想,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佛经递给宣贺。
“老板,看开点,早死早超生。”她语气真诚道。
宣贺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伸手把那本佛经推远。
他靠在老板椅上思考片刻,想起自家弟弟坐在白玉观音碎片里的样子,好不容易缓和的头疼又蠢蠢欲动。
宣贺一下子坐直,把那本被推远的佛经扯到面前,认真地一页页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