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户口的事情处理好后，姜酒带姜绮又去了一个叫长静区的街区。

这个时空的科技发展，要比另一个时空高一点，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自动无人驾驶的出租车私家车随处可见，头顶偶尔会有巡逻机飞过。

长静区这边的房子都很独立，一个小院一个小院的临立，整齐干净。

姜酒来到长静区68号，这个最在街区最里边，比其他都要大一点的小院，输入密码，开了大门。

院里有片草坪，草坪边缘铺着彩色的地砖，草坪上摆着一些花草。

三层灰白色小楼，从外边看就够精致漂亮，二楼三楼的阳台错落而立。

“警报！有人入侵！”

几人刚走进院子两步，就有电子机械声响起。

姜酒扬声，“是我。”

“声音识别成功，入侵警报解除。”

“这是妈妈留下的房产，一共三处，这是其中一处，大门和内门都是智能识别人脸声音系统，之前不住在这，就开启了陌生扫描防御系统。”

“这里的智能管家叫小灵。”姜酒跟姜绮介绍着，“待会我让它录入你的声音人脸，以后你想住这里就住这里，不想住就住罗姨家也可以，还有另外两处，我已经让人写到你名下了，改天我再带你去看。”

反正她从小多数时间是在训练营，其他时候，就都是住在罗秀婷家，这几处房子和庄园她都没住过。

姜绮瞥她，“全部都写到我的名下，你自己呢？”

“我……”姜酒微怔，进入室内二楼从阳台往外延伸的露台上采光极好的玻璃花房里，望着远处笑道，“身为妹妹，你总不会让姐姐露宿大街吧？”

姜绮顿了片刻，微抿了下嘴角道，“不管你我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我们都是被爸妈抛之不管的，他们是去拯救世界，所以我知道真相后，虽然曾经有一丝怨恨不解，但我不恨他们。

而你在这件事里没有任何的错，是完全无辜者，我也丝毫不怪你，不怨你，你没必要补偿我，这些东西我会自己赚。”

“那是不一样的。”姜酒笑了一声。

“收着吧。”罗秀婷知道这事后也跟姜绮道，“不住的话，都可以住我那，反正家里也就我和童童两个人，人多热闹。”

姜绮垂眸，看着还捏在手中的户口本，轻笑道，“好。”

她喜欢罗家。

“对了。”姜酒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问她，“你之前一直计算时空裂缝，去其他时空是要做什么？”

姜绮微顿，趴在栏杆上叹笑了一声，“不甘平凡？想找一切救孟晚星的办法？探索世界和时空的秘密？”

似乎什么都有，很复杂。

而更多的，是因为她曾验过自己和宋易海的DNA，她早就知道自己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03号时空里整个世界，都没有一点，关于她真实身份身世的线索。

“而且妈妈那个时候叫作江湄，我加入神锋，我是血影老大，还是03号时空最顶尖的神级黑客，可我查不到丝毫江湄的身份资料。”

江湄的身世，来历，全部都没有。

照片，甚至连死了之后的墓地都没有，宋易海只说江湄是为了生她死了，其他的从来都只字不提。

可姜绮查来查去，最终她发现，她的妈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宋易海嘴里的一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名字也是被编造出来的一个虚拟的存在。

姜绮猜测过，她留下的那份遗产里会不会有，但法律的规定她又不能破，一直也没有办法强取出来。

后来知道时空异能后，她开始猜测，自己妈妈会不会……在这个时空毫无痕迹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那她自己不也不是？

她想找。

她想一探究竟，也想利用这个方式让自己变得强大，她现在之所以这么全能厉害，都是在其他时空学的东西，但也没找到自己的身世。

直到，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姜酒出现。

直到，她掉入01号时空。

“没有什么明确目的，就是知道了更大的世外天以后，想到外面看看。”姜绮轻声道。

姜酒听着没有说话。

过了会。

她问姜绮，“你还想要见见温北平吗？”

姜绮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他被关进时空囚牢之后会怎样？”

姜酒：“按照时空总管理局和时空联盟定下的时空律法，但他勾结黑暗大帝试图毁灭时空，以及已经影响03号时空秩序碎裂混乱这两条，就已是死罪，时空联盟会在三日后对他进行审判，正式执行死刑。”

姜绮又沉默了会，“时空律法里的死刑是怎样的？”

“异联盟有刑法部，按照他的程度，会执行一级死刑，死在异能绞碎之下。”

这个时空也有枪，更不用说核武器。

可以让人一枪毙命，也可以无痛死刑。

但那是普通人之间的。

时空联盟对于异能界罪人的法律，向来狠。

尤其是对温北平这种，因私人仇恨，要毁灭整个时空的黑暗异能者来说。

姜绮张了张嘴，“我还是宋绮的时候，他虽然是利用我，但也真的帮过我很多……”

姜酒侧头看她，“你想替他求情吗？”

“没有。”姜绮摇了摇头，心情复杂，“我只是有些不解，他如此能够隐忍……”

“你记得卢进昌吗？”姜酒目光悠远，“地狱谷车赛那天，我杀了他，他是黑暗使徒，但后来我才发现，他与之签订灵魂黑暗契约的并不是黑暗大帝，而是温北平。”

赫连图温或是无辜的，毕竟那个时候他才7岁，他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孩。

可在他成为温北平，策划这一出数年的毁灭时空计划时，他就已经是个罪人。

而最终的结果，也就只有两个。

一，他计划成功，他取代黑暗大帝，成为整个宇宙时空的最高掌控者，用黑暗异能侵蚀整个时空。

二，他失败，被时空联盟禁卫军逮捕，处以极刑。

而现在的结果，就是二。

“你想去看看他吗？”姜酒问她，“去见他最后一面，也算你们相识一场。”

姜绮侧头看她。

*

时空囚牢在时空夹缝中，利用异能切割出来的地方，算是第三空间，是用各种能量石支撑的一座监狱。

能被关押在这里的，都是时空重刑犯。

温北平被关在深处。

透明的光牢里，他双腿盘坐在地上，很安静。

“温北平。”姜酒开口喊他。

温北平睁开眼，模样俊美，依旧温润如玉。

他透过光壁看着外面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视线落在旁边穿黑色牛仔的女生身上，“宋绮，我以为你会恨我，此生都不可能再会见我。”

“我没想见。”姜绮目光无波地看着他，“我现在不叫宋绮，叫作姜绮。”

她们的父亲叫子书彧，但因子书家和姜家是宿敌，是异能血脉相驳的存在，子书家一直都不接受姜璇。

还想杀她。

但子书彧和姜璇两人，最终用不可抑制的爱战胜了一切阻碍。

子书彧离开子书家，跟姜璇私奔，两人早就定好，以后的孩子都跟姜璇姓。

这是她真正的姓。

但无论姓子书还是姜，对现在的姜绮而言，都比［宋］那个姓要舒服。

她对［宋］这个姓没有任何意见，但她以前的那个［宋］，是宋易海的［宋］。

如今知道自己身世后，再跟着宋易海的姓，她只觉得很恶心。

温北平看着她，轻笑，“姜绮。”

“你们聊吧，我带谢灼出去看看。”姜酒跟她说了一声，带着谢灼往外走。

姜酒问谢灼，“你以前被关在哪一间？”

谢灼微挑眉，自己沿着路轻车熟路地往前走，来到一个独立的区域，“在这。”

他原因特殊，是被单独关在这里的。

被关在时空囚牢，其实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因为这个地方，是在虚空的夹缝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风和太阳星月，犯人被关在这里终年如一日，看着四野一片茫茫白色。

没人来的时候，静得连声音都没有。

谢灼并没被关多久，被那一任盟主做过调查，和身体检查后就放了出去。

之前听师父说那会，姜酒也真的以为，谢灼之所以当初只被带了监禁环而被自由地放回自己时空，是因为他没有犯下什么罪恶。

如今她才明白，当初黑暗大帝机缘巧合下选择谢灼作为一个载体，而时空盟也因此选中了谢灼做杀死黑暗大帝的载体，但又不能让他知道真相，便用无罪的借口放了他。

姜酒穿过屏障走进去，看着这囚牢内部的一方小天地，清声开口，“谢灼，你活了那么久，如果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一直活在一个用谎言编织的世界里，拼命地想要活着，却发现自己最终依旧要死去，甚至自己能活这么久都是为了最后一场死亡……”

“我是说如果……”她背对着谢灼，不敢看他，声音极轻，“你会怎样……”

谢灼走到她身边，声音温柔，“我会感激。”

姜酒微怔，侧头看他。

谢灼垂眸看着她，伸手握住姜酒垂在身侧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感激他们让我活到现在，遇见了你。”

这是姜酒从未设想过的答案，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喉发堵。

谢灼的手冰凉，她的手也同样冰凉，两种凉意相融，莫名酝酿出温热。

她听见谢灼说，“不管未来的结果是什么，我都很高兴能够遇见你，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他像是已经预见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姜酒指尖蜷缩，嘴张了几次都想把真相告诉他，可喉咙堵得说不出话。

“你呢？”谢灼声音温柔地问她，“你后悔遇见我吗？”

如果不认识他，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今天的情感，她今天杀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后悔认识吗？

姜酒想说后悔，可嘴巴里的唾液在发苦，氤氲整个口腔，让她说不出话。

沉默了良久。

她没说后悔，也没有说不后悔。

只轻声说了一句，“很高兴遇见你。”

应该是高兴的吧。

她被既定的人生里，唯一的一个意外。

“这就够了。”谢灼看着她，眼里荡漾的春光璀璨如若星河，“有这一段时光就够了。”

他语气轻松带笑，说得风轻云淡，可姜酒却感觉心脏那里有些酸涩，像被人攥住，一时有些难以喘气。

又静了很久。

姜酒转过身子，和谢灼面对面而站，清明的目光望进谢灼的眼睛里。

对视良久。

她开口：“谢灼，虽然你偷盗了时空星石，但时空的危难并非因时空星石的丢失而引发的，无论如何，都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阿酒。”谢灼眉眼柔和，声音低沉温柔，如风一般扫过姜酒的心田，“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谢，也不用对我觉得愧疚。”

他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姜酒都总觉得他这话里还有什么其他言外之意。

可她又觉得是因为自己话里有让人听不懂的言外之意，才觉得他的话里也有言外之意，是自己想多了……

她深呼吸，把谢灼紧握住的自己手抽出来，转身往这个囚牢的屏障外走。

到门外时她停下，背对着身后的谢灼，微顿，“我是不是没说过喜欢你？”

“没有。”谢灼道：“但你可以不说，也可以随时说。”

“谢灼，你的生命被别人当作一场计划，但我遇见你，我便也想你活得再久一点。”姜酒的声音有些空灵，“后来我想了很久，或许也能够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让我在时空宇宙安危和爱的人两个选择里，全部都要。”

“阿酒……”

“这里很安全，你和阿绮就待在这里，等一切结束后，会有人接你们出去。”

随着她这番话落，她身后这个囚牢的门，被一层乳白色的光芒弥漫笼罩，囚牢的四方屏障全部竖起，在谢灼出来之前，把他关在里边。

“阿酒……”谢灼走到门口，抬手摁在虚空，屏障上泛起轻微的水波纹，面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和其他情绪，只隔着屏障，目光漆黑地看着姜酒，“所以，你今天之所以会带我和姜绮来时空囚牢，就是为了把我们都关在这里，然后一个人去孤军奋战，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对吗？”

“谢灼，我和你不受控制的意外相遇，以及心动，是我这一生唯一超脱所有人控制之外的意外，还有姜绮，不管她是姐姐还是妹妹，她被抛弃在另外一个时空这么多年都受了太多的苦……”

姜酒没有回头，“谢灼，你可以死，但我觉得你不该这样被利用至死……”

一个人活了一百多年，没有变老，依旧年轻，可以说是长生，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可他这一百多年活得痛不欲生。

是被人设计利用，为了最终的献祭。

他可以死。

病死，老死，被杀死。

不该这样死。

她觉得不公平。

而姜绮，她被扔在另一个时空那么多年，即使当初是为救她，她这些年也受了无数的苦，如今终于回到了真正的家，就要跟她一起去送死。

她也觉得不公平。

如今她是时空盟主，拯救时空是她的责任，不是阿绮和谢灼的。

时空囚牢外。

边怀和景丘一人一边，靠在墙上。

姜酒出来后，两人瞬时站直身子。

姜酒望着前方，“都准备好了吗？”

边怀：“命令已经传达到各个时空，各时空的时空管理局和异能者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时空禁卫军各小队队长也都已经带着队员支援各个时空。”

姜酒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又把这口空气深深吐出去，眼睛里所有情绪消溺，变得一片清冷坚定。

她脊背挺直，化身为带兵出征的王，薄唇里吐出冷冷的两个字命令，“出发。”

“是！”边怀率先出去，给早就已经候着的时空禁卫军和各大异能家族族长传达命令。

景丘看着她挺直却单薄纤细的背影，眼底漆黑，“如果你对谢灼下不去手，可以让宋绮替代你去做。”

宋绮的体内，如今有姜酒一半力量，她体内子书家和姜家的特殊血脉也重新被激活，她一样可以做那把刀。

“而且……”景丘抿唇，“她本就是师父为以防万一留下的另外一把备用的刀。”

“师兄。”姜酒微侧头，逆着光用余光看他，“我们姐妹俩在你们的心里，到底是人？还是……只是一把可以拯救时空的刀？”

“我……”景丘被这个问题问得噎住，嘴张了又张，“你是我师妹，可是时空……”

“师兄，虽然从小到大我一直揍你，但那似乎多数也是你自己嘴欠，如今不管你是把我当作什么，我还是很感谢你从小到大对我的陪伴，但是……”

姜酒话音一转，气息和声音都冷得骇人，“你们计划利用一个人的死而拯救时空，是打着正义的旗帜把牺牲做到最小，但谢灼和宋绮现在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我这宇宙里失而复得的血缘亲人，师父和你们都欠他们的……”

“师妹……”

“景丘。”

姜酒直接叫他的名字。

她回头，看着景丘，“我以为你喜欢姜绮。”

景丘面色微变。

“但你配不上她。”

姜酒毫不留情。

“我和你十八年感情了吧，师兄妹，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以为对于刚才那个问题，你最起码会回一句我是你师妹，先是人……”

可他没有。

有的时候，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

“师兄，我从来都不怀疑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可你一直以来似乎也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都是师父的徒弟，你还是老大，嗯并不觉得以及不如我，但小盟主和盟主继承人却是我，你也曾为此怨恨嫉妒过我，以及不服师父的选择。”

“我……”

“直到，你知道师父之所以放纵大家喊我小盟主，选我做继承人，是因为我的血脉力量，我和谢灼两人，一个是容器，一个是毁灭的刀，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后战黑暗大帝的时候，让我理所当然地牺牲。

而若到时候我死了，时空盟主继承人会是你，所以你心中怨恨才消散，甚至对我怜悯，在我欺负你的时候从不还手。”

“我……没有……”

“你明知道这场战争，若我们所有人都去，最后最差的结果是所有人都会死，死了，这个位置依旧是你的，现在说没有，并改变不了任何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