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萧然在藏经阁顶低头微微向下一望,恰见一人走上二楼,正是宗远。陈萧然见宗远在二楼来回踱步,而二楼的门窗紧闭,不由得暗自发愁。
陈萧然抬起头来,望着陆若云和林婉,显出一脸愁容。陆若云听他说了方才所见,思忖片刻,心中已有一番计较,低声说了几句,陈萧然登时喜笑颜开,林婉也是暗暗叫好。
陈萧然在屋檐上拾起一块碎石,暗运内力,沉肘扬腕向远处射去。陈萧然掷石的手发颇为奇特,初缓后急,中间不夹丝毫的破空声。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原来是那块石子打中远处房屋屋檐上的瓦片,那瓦片受力下滑,恰巧砸碎在地上。也亏得陈萧然本领高超,这一次若有丝毫偏差便达不到这等效果。
宗立在楼下听得声响,叫道:“什么人?”过了半响见无人答话,便往声源处赶去。宗远听得声响本还惊疑不定,眼见师兄赶了过去,当下毫不迟疑,跟了上去。
三人待宗远下楼,忙跃了下来。陈萧然站在门前,双手一推,发出“吱呀”一声,三人皆是一惊,回头一望,见宗远和宗立俩人正赶往碎瓦处,心中悬着的石头方才落地,忙走了进去关上木门。
宗远和宗立俩人听得声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却见到一地碎瓦,也是大为诧异。宗立自幼出家,宗远原本是个农户,俩人都没有丝毫江湖经验,思忖过后都以为是房屋老旧掉下砖瓦,哪里料想得到这是陈萧然的调虎离山之计?二人将碎瓦收拾干净后便回了藏经阁。
其时天色昏暗无光,陈萧然等又不敢取出火折子,在藏经阁内伸手不见五指,不由得大窘。待得片刻,宗远回到二楼,三人借着窗外的摇曳的烛光才勉强看清些事物。原来藏经阁二楼内摆放着七八排书架,每个书架各有四层,上面无一例外摆满了书籍。
三人怕自己的影子映在窗上,便蹲低了身子各自找了排书架查看下面两层的书籍。此时宗远恰巧走近,烛光又强了些。陈萧然借着烛火看清了下方书架上摆放的都是些《圆觉经》、《楞伽经》、《维摩诘经》之类的禅宗经典,不由得大失所望。
陈萧然又伸手在上两层的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书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本《金刚经》,当真是事与愿违。回头再看陆若云和林婉时,俩人也是一般情况。陈萧然忖道:“看来藏经阁这一层都是些佛经,下一层才是些武功秘籍,这可真是糟糕至极,看来老天爷也不站我这边。”
陈萧然心想一时三刻难以离开,闲来无事便翻动起手中那本《金刚经》来,只见上面写道:“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陈萧然未读过佛经,自是不明其理,却见下方有人批注道:“万法皆空,大度无度,方至大乘正宗。”陈萧然仍是不明所以,接着翻了几页:“‘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下方又有批注,只是笔迹和前面不同,上面写道:“天地万物万法皆是虚幻,武学招式亦然。纵敌招千变万化,于我皆是虚幻,心无所动,身无破绽,而若视敌相为无相,则见其破绽。”
陈萧然看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动,心道:“看来这批注的前辈高人还是个武痴,从佛经里也能悟出武理来。”又想道:“若是临敌之际冷静沉着,丝毫不为对方所动,自然不会露出破绽,而敌人的招式在我看来解释虚幻,自然便见到了他身上的破绽,如此一来便可一招制敌,那些高手除了内力深厚外于想来连此理也了然于胸。”
陈萧然看得眼睛酸痛,见烛火离得远了些便想站直身子活动筋骨,不料刚一站起地板便发出“吱呀”的声响。宗远虽不会多少武功但毕竟不是聋子,自然听见声响,他大叫一声道:“什么人!”说罢便推门而入。
陈萧然站在门边,见宗远进来自是骇然,但随即冷静下来,眼疾手快点了他的晴明穴。晴明穴属太阳膀胱经,为手足太阳、足阳明、阳跷、阴跷五脉之会,宗远被点中后登时头昏眼花,倒地不起。陈萧然见形迹败露,拉着二女的手冲了出去。
宗立在楼下听得声响,又见二楼有人奔出,已知有敌来犯,大叫道:“快来人啊!有贼人到藏经阁偷书了!”少林寺高手众多,内力深厚,宗立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不少听见,不一会便有不少僧人聚集过来,一时间少林寺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三人轻功甚好,原本要逃离少林寺并非什么难事,可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已将少林寺团团围住,饶是三人轻功再高也是回天乏术。陈萧然见前无出路,后有追兵,不由得大为慌乱。陆若云察觉到陈萧然手心微微发汗,也是暗暗心惊,一转头确见宗立也在追赶的僧人当中,心念一动,在陈萧然耳边道:“大哥,你想办法把那叫宗立的小和尚打晕了。”
陈萧然边跑边盯着陆若云,心中不明就里,忖道:“现在正当死生存亡之刻,哪有空管什么小和尚?”刚想出言训斥几句,但见陆若云一双妙目也盯着自己,神态严谨,不露丝毫嬉戏之色,心中已是一软,自忖陆若云才智计谋远甚于己,她说什么也只好由她,叹了一声道:“好吧。”
陈萧然等在屋顶上跑,僧人们在地上追,屋顶上虽然难走,但路径却短了不少,陈萧然来着两女跑了一个圈,这样一来宗立等跑得较慢的和尚反到了陈萧然三人前面。陈萧然松开手,从屋顶跃下,顺势在屋檐上抓了一块碎石,方一落地猛地向前掷去,正中宗立后脑。
陈萧然情急之下扔出,哪里还认得清什么穴道?但这一下掷得势大劲急,宗立竟被硬生生砸晕过去。
便只耽搁了这么一刻,后方的僧人便追了上来,陈萧然见前后无路,便拉着俩人向左跑去。奔出数里忽见前方有个洞穴,陈萧然慌不择路,竟然拉着俩人跑了进去。三人一进洞内便暗暗叫苦,原来这洞穴在外看来深不见底,实则深不足三丈,宽也只有丈许。
便只片刻功夫少林僧人便汇聚到了洞外,奇的是他们竟不进洞。只听洞外有人叫道:“三位施主夜闯少林,意欲何为!”陈萧然等在洞内看不清那人容貌,只见他长身玉立,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余音在洞内回荡,震得三人耳膜微微发疼。
陈萧然心道:“这人内力深厚,丝毫不在我之下,他一人便有如此能耐,外头的僧人若一拥而上我哪里抵挡得住?可他们却守在洞外不肯进来,莫非是有什么顾虑?”
陈萧然思索之间,只听林婉叫道:“萧然哥、陆姊姊,你们快来看看,这是什么?”陈萧然闻声望去,见林婉已取出了火折子,在她身旁有个半人高的石雕,那雕塑盘腿而坐,面向洞壁,似是个入定的和尚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