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丽莎来的时候,偌大的玉叶宫正殿只端坐着浑忽一人,诡异的气氛令她浑身不自在:“妾身参见公主殿下。”
门窗都关着,殿内光线很暗,浑忽坐在上头,完全看不清阿莱丽莎的表情:“免礼。本宫今日传芳仪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阿莱丽莎疑惑:“殿下请讲?”
“芳仪舞技精湛,常人不可比拟。”浑忽大声说着,清亮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只是您跳的那些舞大多妩媚香艳……恕本宫冒犯,它们不像大家闺秀会跳的,反而像勾栏女子会跳的。”
阿莱丽莎闻言轻巧一笑,抬眼道:“京中贵女效仿勾栏女子妆饰歌舞早成风气,所以妾身会跳勾栏舞蹈并不奇怪。”
浑忽完全不信,站起来向她靠近:“芳仪还是不承认吗?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来头。”
阿莱丽莎面不改色:“世人皆知,妾身是北丞相穆罕默德·巴依之女——”
“不,你不是。”浑忽立刻打断了她:“你明明出身风尘,为什么要顶着丞相之女的身份进宫?”
浑忽本来以为阿莱丽莎会很惊讶,谁知她不仅不惊讶,而且还直言承认道:“妾身从前的确是个风尘女子,但现在妾身已经是北丞相大人名正言顺的女儿,烦请公主殿下慎言。”
浑忽大吃一惊:“我知道你的身世,你为什么不惊讶?!”
“为何要惊讶?不论过去怎样,妾身已是丞相之女。”阿莱丽莎目光一凛:“况且勾栏女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浑忽仍然不服:“可勾栏女子不清白!不清白的女子不是不能献给葛儿汗陛下的吗?”
阿莱丽莎索性搬出一套事实:“乃蛮太阳汗的宠妃本来是他父亲的妃子,还不是一样宠冠后宫?”
事情不像浑忽想象的那样,而是成反趋势发展,如果她再不终止话题,只怕会被阿莱丽莎怼得哑口无言:“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阿莱丽莎低下头:“公主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麻烦芳仪跑一趟。”
阿莱丽莎睨了浑忽一眼,眸子滴溜溜转了转,俯身拜道:“那,妾身告退。”
她走以后,萨颜和阿娜跟着进来。阿娜抢先问道:“您问她什么了?脸色这么差?”
浑忽摇摇头:“没什么。”
萨颜之前问过浑忽为什么要在意阿莱丽莎,但被后者搪塞过去了:“我俩是您的体己人,什么话是您不能告诉我们的?”
的确,对于她们两个,浑忽真的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以前经常做一个噩梦,梦见前面走着一男一女,虽然看不见脸,但我觉得那个女人极像阿莱丽莎,所以就想问问她。”
她刻意没有说出最后一段。
萨颜听到这个理由只觉得可笑又可爱:“又看不见脸,公主怎么断定就一定会是丽芳仪呢?”
浑忽双手交叉在胸前:“前段日子我在长街上看到她和阿耶在一起,还穿着一件红色舞衣,那个背影跟我梦里的简直一模一样!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萨颜又问:“您现在可以把那场梦全部清晰地回忆起来吗?”
很久不做那个梦了,残存在脑海里的只剩几个高斯模糊的小片段,互相之间也接不起来。浑忽冥思苦想,摇摇头:“不能。”
“都说梦通灵,会预示,不见得。”萨颜耐心地说着:“婢子小时候曾梦见自己对着个死人呼喊,当时听闻这是命亡之兆,吓得婢子几日不敢入睡。可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浑忽失笑:“也对。”
阿娜没有说话,静静看在眼里。她知道浑忽是个穿越者,既然能够穿越,想来做梦异于常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种事情不好说出口。
突然萨颜想起什么,忙问:“殿下,听说萧女公子前两天自请回府后状况不佳,是这样吗?”
浑忽找个地方坐下来:“她刚回去就知道了萧少监身亡的消息,已经闭门不出好久了。少监夫人每天急得团团转,生怕她寻短见呢。”
又听到萧堇身亡的事儿,萨颜顿了顿:“走的是骨肉至亲,论谁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来的。寻短见更不至于,她不是那种人。”
傍晚,龙德殿。
“给陛下请安。”
“是李卿呀,快坐。怎么来了也不叫通传?”
“阿铂内官说您在练字,臣不愿扰了雅兴,就没让他通传,又在外头候了一会儿才进来的。”
直鲁古深感不值:“看你脸都冻红了,寒冬腊月的,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站在外头等朕这么久?”
李世昌诧异:“陛下不知道?”
直鲁古疑惑又好奇地摇摇头。
李世昌正色:“边境的百姓和守兵发生了不小的冲突,如今不少边城暗潮涌动、人心惶惶,若就此发展下去,恐生大乱。”
“又来?!”直鲁古大吃一惊,一骨碌站起来:“之前的暴徒伤人才过去多久,哪里又惹出这么多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