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说,“很好听的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她笑着摆摆手,说:“我要是能写出这样的歌多好呢。莱利克先生您还真是高看了霞莉呢。不过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总是在问起这首歌来呢?”
“事实上,不只是好听而已。我很好奇,像你这样年轻的歌女,本应唱些人生美好,爱情甜蜜的歌曲啊。为什么我却仿佛听到一些金戈之声,我甚至能感觉到,死在这首歌里的野蛮人,不下于一支真正的骑兵部队一次真正的冲锋呢。”
她笑得摇曳多姿,像桌上摆放的那几朵花儿遇到了红杉城旷野和熙的风。
“的确如此,莱利克先生。我的老师就曾经对我说过,一首歌不仅可以是一束鲜花,歌颂人生、爱情等所有美好的一切。也可以是一把利刃,抹平世间的罪恶不平。没想到,您都听出来了。”
“霞莉小姐的老师?”
“嗯。是我在蒙得维亚的甘贝特城遇到的长者,他也是一位游吟诗人和歌手。之所以称他为‘老师’,是因为霞莉出自心中的敬爱,得蒙他的教导。而且,这首您夸赞不绝的歌曲,也正是他老人家谱写的呢。”
“可惜。”我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见到这位长者,我也会当面向他请教的。要知道,我对那些行走四方的游吟诗人,也是充满敬意地。”
“可您为什么要叹气呢?”霞莉小姐笑道,“想见我的老师,本就是很容易的啊。”
“可是……”
“没错,莱利克先生。我是说过,我的老师艾文先生是一名行走四方,受人尊敬的游吟诗人。可是,如果他老人家唱着歌,顺便正好游走到了红杉城,那您想见他,岂不是很方便的一件事吗?”
“原来这样啊,”我顿时来了兴趣。“那真是巧极了。不知道霞莉小姐的这位艾文老师现在在哪里,我能见到他吗?”
她翘起细细的眉毛,神情似笑非笑。“我还以为莱利克先生也和其他人差不多呢。结果……”
“哦?”
“原来您更想和一位年高有德的诗人交谈,却把一位年轻的姑娘冷落在一旁。”
她忽闪着大眼睛微笑着,声音随意亲切。我心中叹息着,也有些感动。在我走进红杉城这间小酒馆之前,我和她还是陌生人。在听过她的歌后,我们却又比那些相识很久的人更加彼此熟悉了解。
我笑道:“那倒不是。毕竟我也是个普通人—我只是对歌中的几句歌词感兴趣,想向歌的作者当面问询,聆听教诲啊。”
她莞尔一笑,站起身来。“看来您真的喜欢这首歌啊—哪怕只为了那两枚紫竹国的小金币,也值得我为您效劳了。莱利克先生,请您就坐在这里等候吧。可是,我的老师是个和蔼而又固执的老头儿,至于他肯不肯见你,那就看您今天的运气了。不过,我会努力地为您说上几句好话呢。”
望着霞莉飘然而去的俊俏身影,回想着她嘴角顽皮地笑意,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是喜欢听歌的。和平安宁的生活,歌声是美好生活的点缀。甚至让我舍不得也离不开这座温馨的小酒馆儿。
也许没过多久,霞莉俏丽的身姿又出现在昏暗的小酒馆里,她的身后还跟随着她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的老师。他的动作敏捷,脚步轻快,完全不像个老人。我连忙站了起来。我这样做是完全必要的。当我向他寻求心中的疑惑时,他也可以是我的老师!
“莱利克先生,”年轻的姑娘说,“这就是我的老师,艾文先生。老师,这位就是我对您说过的莱利克先生,来自长着紫色竹子的国家,喜欢听您写的歌曲,这也是我的小荷包里竟然会有两枚紫竹国的小金币的原因。”
姑娘当着老师的面调侃着。她的老师肯定也很喜欢她,所以,他微笑着点点头。
“您好,艾文先生。见到您很高兴。”我说。
他淡淡地点点头。
霞莉笑道:“莱利克先生,您已经见到我的老师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赶紧问吧。请抓紧时间,要知道游吟诗人和歌手,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待的太久。错过了就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了。霞莉就先失陪了。”
她送上两杯酒,向着我和她的老师挥手告别。我目送她走出酒馆,心中怅然若失。
“霞莉是很招人喜欢的姑娘,这我见得多了。可是因为喜欢一个歌手,竟然要求见到她的老师,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耳边传来艾文先生声音,更让我哭笑不得。
“您误会了,艾文先生。”我说,“不,当然,霞莉是个迷人的姑娘,对此我也很赞同。只不过,我也是真的喜欢您的这首歌呢。”
他笑了。“能经得起眼前的诱惑,直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除了要有一双聪慧的双眼,还要有一颗坚定纯真的心灵。年轻人,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你真的喜欢我的歌,也真的喜欢霞莉。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觉得霞莉对她的老师的评价未免有失偏颇。他的确是一位和蔼的老人,至于固执,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呢。
艾文先生满足了我对游吟诗人所有的想象。清癯消瘦的脸颊满是皱纹,饱含苦难而又坚韧不屈。充满智慧的额头和一双明亮的眼睛,深沉乐观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也不由肃然起敬。我向他敬了一杯酒,然后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先生,诗歌是优美而真实的,可是您却写出了一首杀气腾腾的歌,偏偏又是像霞莉小姐这样柔弱美丽的姑娘唱出来,更加深刻,也更加让人吃惊的了。只是,您歌中所唱的‘飞翔的影子’指的是什么呢?为什么它的出现预示着狼族的衰败和消灭?‘地下升腾起雄兵’和‘穿越山脊的黑洞’,指的又是什么呢?”
“您还真是个好奇的人啊。”他说,“我从来就不会为了某种形式而去写作,故作呻吟的矫揉造作更是为我所痛恨。有许多先贤圣哲的美妙词语取之不尽,一生一世诵之不完,我不过是敬畏崇尚之下,偶尔作一小歌,没想到竟然受到紫竹国的骑士团长的称赞,实在是惭愧至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