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也笑了起来。他慢慢说道:“特林维尔说的没错。即使高山国那些年轻人,很多也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名字—白银公国!那可是高山国境内最富有的一片土地了。很难想象,如果一旦有人手刃篡位者,提着他的头颅得到了那片土地,他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为了一位和大陆上那些王平起平坐中的一员了。不过,这对于高山国来说,的确代价太过于高昂。”
“就是嘛!”特林维尔一拍大腿站起来说道,“我就说嘛!格雷恩,我们赶紧去劝劝伊美雅公主,这道旨令绝对不能发布出去。如果我们不阻止这位任性的公主,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阿卡阿卡却笑着问道:“主人,如果我们不阻止公主,到头来会发生什么呢?”
特林维尔一直急火急燎的,可听到阿卡阿卡的话,反而一时口吃起来,竟不知如何去反驳他了。
阿卡阿卡又笑道:“我猜,那可太有趣了!所有的大道和小路上,都将会充满熙熙攘攘的人们—道貌岸然红了眼的诸王和他们掩藏不住各种野心的将军们,幻想着平地一声惊雷,好运从天而降,从此陡然成为书写历史中最闪光荣耀的‘白银公国的执政王’的士兵们!说不定还有数不清的侠客猎人,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凡此种种,为着同一个目的,不把野蛮之地掀得天翻地覆誓不罢休呢!”
希娜也不禁笑道:“为什么我听了阿卡的话,开始有些替那些野蛮人担心呢!”大家笑得越开心,特林维尔的心情就越糟。
他瞪着一旁推波助澜的小伙子,气得直翻白眼儿。
“难道,这还不可怕吗?虽然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什么‘白银公国’的故事,可是,它就要被人抢走了,可你这个家伙还笑得像个白痴!”他朝着阿卡阿卡摇晃着硕大的拳头,恨不得狠狠给他几拳,以惩罚他不知轻重的玩笑。
“特林维尔,我看伊美雅公主心意已决,而且,我也不想再去劝她了。”
特林维尔还想争辩,长老却笑了。他说道:“白银公国的宝座让人垂涎三尺。可我现在只对那个秘密感兴趣了。”
特林维尔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差点儿把最重要的事情都为忘了。
“格雷恩,那个诅咒,到底说的是什么啊?”
格雷恩只得把手一摊,无奈地摇着头说道:“特林维尔,我的朋友。只有阿波多利或者白银公国的王才能知道的秘密,我看这次只能你自己去求取答案了。”
特林维尔登时又咧了嘴。阿卡阿卡却笑道:“主人,让我们去抓住那个篡位者,把那个秘密变的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才知道,那岂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啊。”
特林维尔红红的脸,看着大家都在笑。突然,他猛地拍了一下手,大声说道:“白银公国的宝座,永远只属于阿波多利。无论是格雷恩,或者阿卡,哪怕是美丽的希娜小姐来坐,都不关我的事!可是,那个秘密是我的!”
※
市政厅大广场上,人潮如海。战士们曾经抛在路边草丛和树林、浅滩的刀剑,被重新收集起来,堆积如山。沉重的铠甲锈迹还未抹去就又披在了身上。无数信报骑着马四处传播着征伐野蛮之地的决心!治安兵们也在尤葛纳的带领下,把远征的告示贴满了王城的大街小巷。
巴布科莱的人们聚集在广场上,王国的征兵官又在热情洋溢地鼓舞着人们。起初,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有一场远征。难道,阿波多利遭受的战争之苦还不够多吗?
他们曾经热血澎湃,可是,换来的却是残酷的噩梦。假冒的国王带给人们的冲击和耻辱,犹在心头。
王国在这场阿波多利发动的战争中失败了。可怕的后果让人们心有余悸。仁爱的王后不堪受辱,选择了在神庙用短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年轻的王子带领着近卫军团,时至今日仍不知下落。曾经无比荣耀的强大自尊,随着王国百战劲旅的分崩离析而崩塌了。任征兵官们巧舌如簧,想尽办法想鼓舞起人们重新参加王国的军队,可没有人再想要一场战争了!
可是,征兵官宣读的和他们看到的告示上所说的一切,让所有的阿波多利人目瞪口呆,继而怒火万丈!
抓住那个篡位者是所有人都想去做的。可是,早已消失在年轻一代人心中的白银公国,又被重新提了出来。如果阿波多利人不去完成这个目标,那么,一旦被大陆上其他人捷足先登,白银公国甚至有可能变成某个可恶的外人的私有财产!这是全体阿波多利人万万不能答应的!
他们愤怒了!他们决不能让那样可怕和耻辱的事情发生。阿波多利人的确失败了,可是,失去的骄傲和热血又回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每一天,都有年轻人和他们的父辈,又重新披上了铠甲,从广场上取走支撑起他们信念的武器。堆积似小山的刀剑越来越少,远征野蛮之地的大军,又集结在王城,等待着出发的号令。格雷恩他们也怀着欣喜和沉重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阿波多利人为了他们的国家所做的这一切,深深感染着他们。
王城忙碌了起来。也许明天就会收到出发的号令,每家每户的灯火,彻夜长明。那是他们依依不舍的留恋。铁匠铺里叮当声响不断,战士们需要的铠甲和武器,日夜不停地在打造。王国仓库里最好最新的布匹,将变成披在将士们身上的征衣。
这些还远远不够。
阿波多利人民的忠诚和无畏让人感动。可是,整装待发的大军处境依旧艰难。玛尔斯王子带走了几乎整个王国的骑兵,仅仅成立起一支轻骑兵也是绝难办到的。
那些曾经率兵出征的老将,很多人都在反对此次远征。他们都想在那场可悲的失败的战争之后,为阿波多利多留下一些种子。
可是,只要有人对他们说:“那是已经为了这个国家而死的王后的战争!那是身上还流淌着邪恶血脉的阿波多利公主的战争!那是存续阿波多利光荣的战争!是让所有阿波多利人重新站起来的战争!”
他们就流着泪,拔出他们的剑,誓死遵从!
王国万众一心,箭在弦上,势在必行!
格雷恩他们和各个军团的将军们日夜操劳,他们用坚定和沉重执行着阿波多利的誓言。每个人都知道,很快,他们就要出发了!
土地被收割,丰收节也要到了。
那一天,阿波多利的公主,身穿节日盛装,站在市政大厅的大观礼台上。广场上,为着荣耀而聚集在一起的一万四千名健儿,刀剑耀眼,旗帜飞扬。
王城万人空巷,他们把广场围的水泄不通,却让出了那条奔赴远方的大道。每个人手中都捧着芬芳的美酒,为那些年轻的士兵送行!
蕾思瑞夫人笑着拥抱了格雷恩。可是他知道,母亲是不想让他看到送别时流泪
王国的公主泣不成声,把远征大军的旗帜,授予最勇敢的战士。
格雷恩,特林维尔,阿卡阿卡,图汗将军等人,依次从她面前走过,她曾努力地想向他们绽放她的微笑,却哭得抬不起头来。
勇士们意气风发,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向着阿波多利的公主和人民,发出庄严的誓言!
去征服野蛮之地!为了胜利!为了阿波多利!
每个阿波多利人的眼睛里都饱含着泪水,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年轻人脸上骄傲的神情。他们拥抱每一个走过阿波多利的公主目光注视下的士兵,哽咽着为他们祈祷祝福。
和平仿佛昨天才刚刚降临,他们又要送骄傲的阿波多利士兵们,为了永恒的荣耀光荣,去拼搏,去战斗!
过去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战斗,也一直在胜利。可是,为了胜利所付出的代价却那么悲惨。人民流离失所,土地荒芜,无数村庄被焚毁,生命消逝。每场战斗之后,他们望着战场上,敌人的尸体和亲人、朋友、战友的遗体倒在一起。刀剑穿过对方的身体,被斧头棍棒敲碎的身体,断肢残腿随处可见。鲜血已经流干,只剩下活着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号。
没有人想再看到这一切,即使最坚强的心,也在说,“够了,让这一切都结束吧!让一切都变回最初的样子吧。”
他们身心疲惫,无法直视血淋漓的伤口。锋利的剑刃沾满滚烫的鲜血,柔弱的身躯卷曲了剑刃。他们厌倦了这一切。他们痛恨这一切。
可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的人,有朝一日不用躲在黑暗中苟且偷生,他们擦去额头溅上的鲜血,磨平卷刃的刀剑,回首望向也许再也看不到的黎明前升起的太阳,泯然而视,击掌而笑。他们拉下护面,让狰狞的兽头代替自己柔软的心,跃马疆场。
“朋友,你还欠我一杯酒。”
“是的。可是,要等我们先打胜了这该死的仗再说吧。”
“说好了—如果我战死在疆场,你一定要替我多喝一杯。”
“会的。你也会那么做吧?”
“不!我要你自己去喝!”
就在阿波多利人们无数次见证过丰收节盛典的广场和大街上,亲人和朋友们相送时的泪雨,都化作分别的不舍和缠绵。
他们本应在田野里荷着锄头,播种耕耘。他们本应在温暖的家里,享受天伦。他们本应在属于他们的和平年代,快乐生活。可是,他们却拿起了刀枪。
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越是接近胜利,他们就越是激动和怅惘。他们回头望着家乡,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流泪的脸上。
这是很多人最好也是最后的一个丰收节!
大军出动,令行禁止。阿波多利广袤的旷野上,草木依旧葱茏。漫漫征途,人们的心啊,还流连在这片土地上。风儿吹起他们的衣襟,挽留着视死如归的脚步。天空翱翔的雄鹰,俯瞰着他们的英勇无畏。
上万人的大军是一支无所畏惧的力量。可是,他们能闯过黑暗可怕的野蛮之地,消灭为祸大陆已久的野蛮人,把千年之战最后的罪恶源头和被他占据的卑劣的躯壳,一起掐灭吗?
征讨野蛮之地的檄文早已传遍四方,最终又会有多少人和他们并肩而战呢?
与以往每一次的行军不同。格雷恩没有派出最得力的阿卡阿卡在大军前方打探和传递消息。他不想知道,谁会为了这最后一战而奋发!谁又会为了权力和财富,加入这支朝气蓬勃的远征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