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使者来旁,厉声问他,“你知罪不?”
他反问,“我何罪之有?只怕是人世间欠我吧。”
那使者冷笑不已,“你逼迫谢家之女出嫁,她成亲不过三日就悬梁自尽,这难道不是你的罪过?”
李嶝愤怒不已,朝着使者就张扬舞爪冲了过去,奈何这虚无的世界,哪里能抓到什么,只不过重重跌在混沌之中,哭嚎起来。
“她与我青梅竹马,我未曾落魄之时,她与我两情相悦,又是父母早早定的婚约,夫妻不就应是荣辱与共吗?为何我还在那大牢之中受尽折磨,她谢家并张狂的来退亲。”
使者不语。
他又捶了这混沌世界看不到的地,“我明明是被冤枉的,可圣上不明——,父亲不清——,一个夺了我辛苦十五年才摘来的探花,一个废了我的世子之位,我何错之有!”
说到这里,他面目布满憎恶,“宝笙与我完婚,新婚之夜早不是处子,她高高在上蔑视我的眼神,我至今记得。她爱上了别人……不顾礼义廉耻,与人私通!尽管如此,我可有怪过她半句话?谁料她自己悬梁自尽,世人只看她自尽,却将所有脏水全泼我身上——,苍天何在?”
使者长叹,“你好生想想罢了。”
这句话彻底惹来李嶝怨艾悲痛,他做人二十八载,做孤魂野鬼二十载,见的听的不过都是围着平成侯府的侧院罢了。
使者走前只说:“好生反悔,改日判官自来与你安排。你本应是大丈夫,却坐井观天,独守那区区小院,受不得半点苦楚。你连累你舅父一家,又害了忠仆之命,本该是应有一番作为,却成日里与后院妇人厮混,沾了陋习。”
这些话语,李嶝听不下去。
他狼狈不堪的朝着那使者奔去,想要如同在人间那样,薅着领子告诉他,自己本没有错。
自小他良善有义,一心想要为国为民,是圣上与朝廷抛弃他。
他做了旁人的棋子,他知。
他再站不起来,他知。
克叔为了护住他丢了性命,他知。
可那能如何?他做孤魂野鬼时想要见见故人,何处能见?母亲自小就不怜爱他,一心在父亲身上却又得不到丈夫的半点爱意,于是大把的火儿朝着他发泄而来。
父亲与他历来生疏,他只爱自小青梅竹马的蒋氏,更看重那那些庶子庶女,于他,大多是客套、疏离。果不然,下了京兆尹狱,头件事就是废了他的世子。
旁人呢?
那所谓奶了他的乳母阮嬷嬷?那陪着他的丫鬟沐春、杏黄?
还是他那些愈走愈远的挚友?
他已然不知,魂魄身心都被禁锢在着混沌之中,日日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又有那使者远远来说,你早已死去,这不过是你的魂魄而已。
让我彻底死去吧!
翩翩公子早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只苦苦哀求。
那使者摇头叹息,如若让你活呢?
活——?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再不要!再不要过那人间炼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