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知璨便一头扎进厨房忙得团团转,修竹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百无聊赖地便拿起她那本小说样书,翻了起来,看到乐处还偷笑两声。
知璨听见了笑声,回头望了过去。修竹似有觉察,挪开书册,正撞上她的目光。知璨心里突突一条,某些欢喜的情绪如春日草长,淹没她所剩不多的理智。所幸烤箱叮地一声,让她找到了合理的机会挪开视线。
第一轮炙烤之后,烤鸡已经渗出许多油脂来,她涂上了一层蜂蜜,又定了二十分钟。然后开始捣腾起爆米花来。她在浅锅里放上一小块黄油,念咒语似的学着做菜视频里的大师傅默念“热油滑锅”,等黄油块都化了,再把新买的玉米粒到了进去盖上锅盖。她哼着小曲在厨房里手舞足蹈地想跳上一小段,突然发觉今日的家里可不止她一个人,连忙收敛了动作偷瞄客厅。
修竹看得正认真,似乎毫无察觉。
她松了口气,透过透明锅盖看到锅里的玉米粒表面已产生细微的龟裂,连忙转小火,并揭开盖子用木锅铲拨弄起来。小玉米粒在锅里逐个爆开,像是一朵朵盛放的棉花,看着差不多了,她便盛进了放在一旁的盆子里。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她打开调料柜,对着里头各色调味粉犯了选择困难症。
“最普通的那种吧。”他其实不太吃爆米花,皱了皱眉。
“那就做焦糖的吧。”她拿出砂糖罐,和水一起加进锅里小火慢慢熬,等焦糖色渐渐出透了,赶紧放下一块黄油。黄油融化后,她便提起锅,把焦糖浇在爆米花上,手里拿着小勺子不停搅拌。
“等会要不要去我那儿?”修竹放下书,走到厨房门口,看着连轴转的知璨。
“你那?”她抱着小盆子,转过身来靠着橱柜看他,“你那啊……”
“不然呢?我好像没看到你这有蓝光播放机,也没看到光盘,你打算怎么看?”他走进去,带着一脸坏笑,“下载?盗版?”
“我……”知璨语塞,的确在本尊面前看盗版是有些不太好噢。她抱着盆子掰开最后一团结节的爆米花,嚅嗫着嘴唇细声答道,“那、好吧……”
修竹端着烤鸡,知璨垂头抱着爆米花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这是她第一次上顶楼,这个小区是她爸爸的旧友开发的,算是榆市高档小区之一,多亏了叔叔,她只花了远少于正常价格的总款,就住上了最小那套户型。小区的顶楼平时不对其他住户开放,只有顶楼的住户刷卡才能上去。出了电梯,知璨倒吸了口气:“顶楼只有一套房子啊。”
“正常是两户,”修竹按下指纹锁打开了门,“我都买了下来,打通装成了一套,住着方便些。进来吧。”
“好大!”知璨走了进去,这客厅有她一整套小屋子大吧!电视!电视也好大!沙发!沙发也好大!她蹦到落地窗前,“哇!好高!什么都能看见欸!”
修竹把烤鸡盘放在茶几上,又从厨房里找来崭新的刀叉。知璨还徘徊在窗前,想了想,修竹又折回去从酒柜里拿了瓶酒和两支玻璃。
“想看什么?”他打开电视旁边放着光盘的柜子,把知璨唤了过来。
“嗯……”她站在柜子前,掠过一排排光盘,从中间抽出一张,露出坏笑,“这个!”
“《下课钟声》?”修竹挑了挑眉,这是二十年前他不太有名的的一部文艺片,重点是其中还有大段大段的裸露激情戏。
知璨用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怎么啦,害羞啦。”
修竹只觉得好笑:“看看最后是谁害羞吧。”他从她手里抽出光盘,放进蓝光播放器里。知璨蹦进沙发里,把爆米花桶端端正正地放在小烤鸡旁边。好奇地提起那瓶白葡萄酒端详。
“你会有喝酒的习惯吗?”她划着上头的字母,拼了半天也念不出来。
“Sauvignon Blanc。长相思。”修竹坐到她身畔,打开了酒瓶倒了两杯。
知璨撑着脸颊,抿了抿嘴:“名字挺好听的。”
修竹喝了一口,凝视着她渐渐绯红的脸颊:“是挺好的。”
好在电影此时及时开始,知璨自告奋勇切起了小烤鸡。这鸡体量很小,原本就只是一个人的份,不一会儿便进了肚子,可酒倒是还剩下许多。知璨不胜酒力,电影很长,还剩下大半,她抱着沙发靠枕,已有些微醺了。
“今天我看到,”他比了个电话的手势,“你在接我电话之前,犹豫了很久。但是接起电话之后,你说话流利得不行,所以你打电话都会打草稿吗?”
“啊……”知璨吐了吐舌,“其实……我不是很擅长接打电话的,比起发信息,文字还是有一点点能够反复思考的范围吧,我还蛮怕,说错话的。”
修竹没说什么,只是探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也许是醉了,知璨顺势靠近了他的臂弯:“听起来好像有些牵强。可是如果不事先打好腹稿,我怕我会没法应付电话那头的要求,不光是你的,还有其他人的。我特别特别不好意思去拒绝。”
“为什么呢?”她的头发很香,修竹好奇她用的洗发水是什么。
“你说,”她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眼底里探寻出什么端倪来,“是不是被人拒绝了,就会被讨厌?”没等修竹回答,她又气馁地缩了回去,“肯定会被讨厌的吧。”
“不会的。”修竹垂眼看着她,“既然不想去做,为什么不拒绝呢?”
知璨放下酒杯,捂着脸傻兮兮地笑了起来。修竹掰开她手,却察觉到掌心和眼周略有湿痕。他用掌心熨贴她的双颊,抹去那溢出的眼泪,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怎么哭了?”
知璨抬起头,眼中的泪光像是两把匕首扎进他的心里,可她偏偏还咧着嘴强撑着苦笑:“可是,我特别怕别人讨厌我。我什么都做不好,如果我再拒绝别人,也许别人就会讨厌我了。”
修竹不知道她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醉意的掩护说出内心深处真实软弱的想法,或许二者兼有。知璨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抬手捧住他的脸:“其实我是有些喜欢你的,可是啊……”她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修竹的肩上,“可是啊,我们离得太远了。”
电视里影片终于进行到了知璨所期盼的重头戏,赤身裸体的修竹与女主角在纱帐里耳鬓厮磨,四肢交缠。靠着修竹的肩,她没能如愿看到他害羞的表情,反而是自己先认输,闭上了眼睛。
可转瞬之间,修竹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扑到在柔软的沙发上。她还没来得及接受这天翻地覆,修竹炽热的双唇便按了上来,惊异之下酒精散了大半,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双手被紧紧扣在了头顶。
“这次呢,这次你要拒绝吗?”结束浅尝辄止的吻,修竹凝视着身下错愕的知璨,松开钳制着她皓腕的手。
“我……”知璨抿了抿嘴,内心既是雀跃又是迷惘,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汇进了音响里传来的喘息声。那声音像一把带着毛刺的刷子,挠的她五脏六腑都火热难忍,她咬了咬下唇,抓住修竹的衣领,将他拉近。
爆米花桶不知什么时候被打翻在地,包裹着焦糖外衣的白色爆米花散落在地毯式。可是谁也顾不上打扫了。
电影里男女主到底结局如何?
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