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孰能无过…唐同学又不是张启望的苦主，自然不至于老揪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

相比“性格恶劣”的周公子，唐浩无疑是那种比较传统的修行中人，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背景就怀有特别明显的主观成见。反倒是张启望现在这种耗子见猫的别扭情态，让他看着浑身难受…

当然，唐同学也不是好为人师的鸡汤达人。

他这次前来天姥山的目的一是稳定局势，解决石高峰身亡之后大罗天阙的后续隐患，二是静极思动，希望能借此行突破先天关隘…至于张启望到底能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他其实并不算特别关心。

然而就在两人耐心等待心如真人之时，现任万象宗师道掌教却正栖身天姥云雾之中，落寞盘坐，对着空无一人的仙人洞沉沉低语。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

老者一身灰袍，惨白的头发被一根木钗草草箍住，偶有几绺乱发从额头垂下与枯槁的鬓角互相掩映，更从骨子里透出浓浓地颓丧。

作为大罗天阙第二十三代掌教真人，眼前的心如道人只剩下一副佝偻的残躯，说话的声音更是沙哑枯燥，早已不复当年惩奸除恶的雄姿…

他就像一棵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带着满肚子的回忆与将死之人的暮气扎在那里，即使只看背影也宛如一场即将落幕的悲剧，叫人不忍直视。

“你不见外人，不见为师，甚至不见同门的师兄弟，活得仿佛一个死人…”

心如真人的语速渐慢，其中更听不出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是每说一个字，老道长的心里便更痛一分，连带着原本就沙哑的嗓音都跟着微微颤抖。

“为师知道你一直在为当年的事情后悔，也一直在为广年的死而愧疚，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你要为了一时之过，纠缠折磨自己一生吗？”

老道长还在讲，只是声音依旧很低…空荡荡的仙人洞中唯有风声鼓荡，萧瑟孤寂不见半点回音。

见状，心如真人也终于归于沉默…他又默默坐了片刻，期间似乎数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能化作无声的一叹。

他艰难地站起身子，在道童的搀扶下归入云间，伛偻的背影在“咄咄”的脚步声中逐渐隐没，很快湮没了身形

…直到此刻，空空荡荡的仙人洞才终于起了变化，一声无奈地嗟叹被无情的山风揉碎，与不足为外人道的复杂心绪一起永远埋葬在青岩高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