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玿出了玉华宫后,自然是去往秋岚殿。
秋岚殿如今清冷,午膳也简单,一道八宝酱汁鸭,一道鱼肚煨火腿,配一盘豆芽炖草菇的银针满盘,佐一盅雪耳清汤,摆在院中梨花树下,美景良辰,正逢其时。赵元冲刚要落座,却听到外院有脚步敲出恰恰之声,他眉梢一挑,就起身迎了出去。
谢玿看到他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像一只轻快却被点着了尾巴的小雀,又像躲猫的小耗子似的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
赵元冲环着她肩膀,“怎么了?”
谢玿,“皇兄,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有点哆嗦?”
赵元冲,“...”
谢玿,“...皇兄,你信我,我不是借口抱你想占你便宜,我是方才真的被吓到了。”
随后,谢玿埋在他胸膛,嗡嗡不清的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赵元冲在她的叙述中眸色愈深,眉峰紧蹙,口中却道,“父皇一向疼爱芷华,与她玩笑不是一两次了,上回还说要把她许给礼部尚书的二公子做妾,上上回也说要把她送给西鹘六十多岁的老汗王做继后,小时候还说要把她买到南楚做歌姬充盈国库...这的的确确只是寻常玩笑话,你竟也当真?”
谢玿,“...上回是什么时候?”
赵元冲想了想,“也就半月前吧。”
谢玿尴尬一笑,从赵元冲怀中起身,“皇上...皇上还挺调皮的,啊?”
赵元冲耸耸肩,不置可否。
谢玿这才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以为他刻意试探,幸好幸好。”
赵元冲心中已有计较,但对谢玿只字不提。
他用食指轻刮一下她鼻尖,一边领着她到内院石桌边落座,一旁小太监立即麻利的摆上碗筷。
谢玿拿起筷子就动嘴,毫不客气,左右环视一圈,又瞧瞧那人,心下微疼,暗道,布菜这小太监眼生得很,记得以前布菜摆桌的都是小夏子,而这几日也未在秋岚殿其他地方瞧见小夏子,想必出东宫的时候,他身边熟用的人大都被换了,皇帝竟提防他至此,觉来委实寒凉。
但这些心思,她也是绝不会当着赵元冲的面讲出来的,免得牵人心肠,更添落魄。于是吃饭吃的格外认真,恨不得吧唧嘴那声儿都传到殿外去。
辰良听到了,在门外翻白眼。好歹是个王孙公子,吃饭吧唧嘴也不嫌丢人。
赵元冲很顺手的揩掉她下巴上一点汤渍,一边亲昵接着前话道,“看来,偷儿的滋味总是心虚,所以还不快准备嫁妆,我们到时候也去木兰梳妆吓吓他们,看惊不惊得掉他们的下巴。”
谢玿两颊骤然绯红,如梨花沾酒又点脂,美自然是很美,偏偏嘴却硬,“那还是算了。”
赵元冲问道,“什么算了?”
谢玿掐着指头算,“恭诚伯爵府人丁不旺,又无外财,更无宝物存库,无论嫁妆还是聘礼怕是都拿不出来。”
赵元冲将一条鸭腿重重搁在她碗里,佯作生气,哼哼说道,“之前打算娶人家姑娘的聘礼倒是备了十足。”
谢玿也是生气状把腿扔回赵元冲碗中,又给自己卸了条鸭翅,道,“那我父亲只备了聘礼的钱,可没有备下嫁妆的钱,怎么办?我若是告诉父亲,爹,把你准备娶儿媳的钱拿出来我要做陪嫁,这可...”她想了想,缩缩脖子,再摇摇头,对赵元冲说,“所以,嫁妆没有,一个子儿都没有。”
赵元冲倒是认真思索片刻,又煞有介事郑重道,“你恭诚伯爵府的爵位俸禄也不少,要养活的人也不多...”
谢玿擦擦手,尝了口火腿,大概是出乎意料的合乎口味,眼角眉梢都在雀跃跳动。
她正要盛汤润舌,却听赵元冲接着说,“...不如从现在开始攒起,攒个一二十年,也能凑个百十万两白银了。”
谢玿执勺的手一颤。
赵元冲,“就从你齿缝里抠,平日管住嘴少吃点,最多二十年,少说八九年。”
谢玿扔勺,起身拍衣,神情冷淡。
赵元冲,“哎哎哎,不急在这一时,不省在这一顿,这顿先吃完!”
其实扫扫桌上碗盘,汤菜去了一小半,谢玿也吃饱了。
谢玿说,“百十万两?”
谢玿冷笑,“太子太师方大人每月月俸加实贡不过才八百两白银,恭诚伯爵府薪俸不如方大人,也无实贡,怕是没希望了。”
谢玿挥挥手,“告辞,我还是找涉江去,至少恭诚伯爵府养得起。”
赵元冲,“站住!你去哪儿?!你敢!”
谢玿人已经到了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