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越惜秋却当真极为惋惜一般,轻叹着摇头道,“你来得这样及时,真是可惜。”
柳容辞听得一头雾水,却见那边赵元冲已进了内院正四处寻人,便冷声道,“少废话!留着去公堂上再说!”说着抽出绕在腰间的软剑疾刺而出,锐不可当。
越惜秋轻笑一声,身形晃动向后掠去,竟如风行水上般自如。
“丘四!”
猛然间一个黑影落下,拦在柳容辞面前,一把雁翎刀挥舞开来,逼得柳容辞连连应对,竟再无暇去理会越惜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越过墙头不见踪影。
说是不论生死…
说是死要见尸…
可真到了此刻,那直教满室生香的仙葩却无端端的凄丽惨烈,恐惧和痛楚只让赵元冲遍体生寒,不敢向前迈出一步,不敢去看水下池底的人是否还有呼吸。
赵元冲深吸了一口气,仓皇凌乱的跨过眼前半开红花,颤抖着手试探到了那人虽微弱却真真切切存在的鼻息,他数日来紧绷的心弦骤松,竟险些落下泪来,恍惚间思如潮涌,那些最好的年华,那些欲语还休的暧昧,都险些与永绝差之毫厘。
及至手掌终于触到那冰凉冷透的身体,他居然完全忘情,生平第一次,将其紧紧揽入自己怀中。
延义阁中,越景连连叩头,痛心疾首,声泪俱下只说与这不孝子再无来往,对谋刺太子之事盖不知情。
太子仁厚,又谅他劳苦功高,好言抚慰一番,又令近侍拿了数些珍补之品一同送回,对将军府不予苛责追究。刺客丘四收入大理寺监牢,已审理定案,择日问斩。
皇帝询问过后,也只是让刑部衙门着紧捉拿在逃的越惜秋,又对太子叮嘱一番,训斥处罚过东宫护卫便也作罢了。
一场谋刺太子的风波,竟就这样平息下来。
然而…却只一处有些奇怪,这太医院的太医未免跑东宫也跑的太勤了些。
云麾堂内室,灯火如星,脱冠着素的太子握着一只略显纤细的手,神色有些焦急的问正自沉吟的太医道,“邱太医,如何?”
邱子明道,“伤势大有好转,脉象也有增强之象,已无大碍,不久便会苏醒。”
赵元冲暗暗松一口气,连日来的担心受怕才算是有了着落。万般怜惜的擦去那人额间的一点细汗,只觉得握着的那只手腕几乎骨瘦嶙峋,秀气的容貌更是清减不少。
抬手挥退了邱子明,赵元冲又怔怔看了片刻,嗅了嗅那人手上不消散的九桅异香,才将那只手放回被中,抚了抚他瘦削的脸颊,喃喃道,“阿玿,都三天了,你怎么还不醒?”
他的侧脸映在灯下,利落英俊,微微隆起的眉峰却掩盖不了线条过于锋利的眼中浓浓的深情。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似乎因着自己脸上的微暖,眼皮轻轻动了动,又沉寂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依旧迷糊的神智让他迷茫了片刻,视线渐渐凝定后,轻轻张了张口,似乎是将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盯着面前这人不安的神色看了半响,苍白的嘴角微微一动,笑得十分平静,居然轻轻道,“真的是皇兄啊…”
赵元冲猛然一怔,反应了片刻后,眼中的温柔缓缓流转,慢慢凑上前去在他上方看着他依旧水润的眼眸,却是忽然轻声问道,“饿了么?”
“嗯。”
辰良早就备了清粥候在一旁,这时递过去,知道屋里不用他们伺候了,悄悄招呼了一干宫女太监出去,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带着一点点甜的清粥正合他口味,谢玿也确是饿了,吃的快了些,却听见一声轻笑,于是拿眼瞪去。
赵元冲被他一瞪顿时心旌神荡,赶忙收了心神,将空了的碗放在一旁,问道,“阿玿,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这么喂你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看着他低眉垂首的模样,又忆起那日见他躺在池边毫无生气的情景,心中一痛。一瞬间患得患失,猛然按上他的手,却说不出半分话来。
谢玿身子一怔,下意识一抽,将手抽了回来,却奈何那人握得死紧,抬眼便看到他眸中那来不及收回几乎一触即碎的哀恸,心中一惊,低下头,再不说一句话。
赵元冲收回手,自知此举比以往冒失轻浮,却既不尴尬也不脸热,只顾左右而言他道,“爵爷那里我已找了由头,你不必担心,谅爵爷也不会再问。”
“嗯,好。”
半响无言,赵元冲忽然借说话之机顺势往他身边坐了坐,凑得极近,温声含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谢玿赶紧往里挪了挪,摇了摇头,红着脸背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声息,谢玿正想看看那人睡着了没,却听得耳畔那人忽然道,“那…明日再回去?”
“嗯,好。”谢玿点了点头,耳朵已是通红。
赵元冲张了张嘴,“…以后常来?”
谢玿回道,“嗯,好。”
赵元冲给他拉了拉被子,“干脆别回去了,留在东宫做个小太监,我养着你。”
“嗯…嗯?”猛然收住声。
腿上硬接了一脚,赵元冲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