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香山枫林尽染,色彩如油画般浓郁。
午后?的阳光下,一百多天未见的两人于露台对坐。
“周望舒, ”男人开口, “你想玩儿死我?”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连这句不悦的话?,入耳都那样清霁, 像浮着碎冰的山溪。
“你未免太高看我,我只是接受家里的安排, 老爷子应该也跟你说了, 我接受形式婚姻, 婚后?的非必要场合,我们不用见面,除非……”周望舒顿了顿,说, “你想见我。”
语落,空气寂了一瞬。
陈迟俞眼?瞳微敛,语声沉冷, “我死也不会想见你。”
这话?真够绝情的。
周望舒感觉心脏缩了缩, 扯过一丝难言的疼痛。
不过,她?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她?收敛好情绪,垂眸淡定?地?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她?抬眸,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 “既然?这么不想见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我说过,你想嫁, 我就娶,”陈迟俞面上没什么表情,“我说到做到。”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周望舒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两人对视,谁也看不清对方眼?底的情绪。
显然?,周望舒不信他的话?。
也许在陈老爷子问他愿不愿意娶她?之前,他的确死都不想再见到她?,而他应下了这门婚事,那就证明,他并没有那么厌恶她?。
同样显然?的是,陈迟俞一定?也不信她?的话?,陈迟俞知道她?恨周信宏,那怎么可?能听从周信宏的安排嫁给他。
过了好一会儿,周望舒轻笑,“那你是不是挺好奇,我一个不婚主义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嫁给你,还是在分手之后?。”
陈迟俞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他不说话?,周望舒就当他是默认,开口同他说道:“如果西岐公社?收购成功,周信宏就再也不用看我脸色,还会用收购套现的钱和那一家子过得幸福美?满。”
周望舒扯了扯唇,“哪有这么好的事。”
“嫁给你,”她?语声一顿,“周信宏会更忌惮我,而且,嫁进陈家,我的朋友们就不用再因为你们陈家的关系疏远我,我也……”
说到这儿,她?语调稍稍拖长了些,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我也,可?以再见到你。”
最后?这一句话?,她?语气沉缓,望进对面那双眼?的目光里蕴着诸多情绪。
被她?这样看着,陈迟俞依旧沉默,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那双眼?似乎更漆黑了一些。
周望舒始终与他保持对视,似要将这张许久未见的脸深深刻进脑海里,虽然?也没有很久,三?个月而已,刚好一个夏季。
一个季节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
陈迟俞瘦了些,气质愈发冷峻,曾经那份温润几乎已看不见痕迹,但他的气质或许也没有变,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
“陈迟俞,”周望舒深吸一口气,“不管你怎么想,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我还想再见你。”
停顿仅一秒,她?又接着说:“我不奢望能和你重归于好,但也不想看你娶别人,你说我自私也好,恶毒也罢,反正你都讨厌我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下去,浓密的长睫缓缓垂下去,遮住双眸,没有看见对方眼?底变化?的情绪——
此刻他眼?底并非一成不变的冰冷。
过了会儿,她?又抬起双眸,嗓音也清亮许多,“但讨厌归讨厌,既然?你决定?娶我,作为一个丈夫基本的职责和义务,你还是会遵守的吧?”
她?举例:“比如忠诚责任,婚内不许出轨。”
“还有吗?”陈迟俞终于开口,但语气还是冷冰冰没有温度。
他这么说,那就是答应了。
周望舒料到他会答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答应,她?以为在她?说出这样的话?后?,一定?会迎来他冰冷的审视,或者言语的讥讽,毕竟有些过分了,如果她?真的不奢望和他重归于好,那岂不是要让他断子绝孙,还要长期禁欲,面对这样一场婚姻,绝大多数男人一定?都不会答应。
更何况,他是陈迟俞,说到做到的陈迟俞。
在愣了愣神后?,周望舒回道∶“丈夫当然?还有陪妻子选婚纱、策划婚礼和度蜜月的义务。”
她?的声音更清亮了些,隐隐透着雀跃,某些小心思暴露无?遗。
陈迟俞没有像刚才那么快回应,只静静把她?看着,目光里带着探究。
他像在思考,她?是单纯想与他见面,还是想挽回这段感情,又或者,她?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陈迟俞,”她?还像从前那样喜欢喊他的名字,“我这辈子只嫁你一个人,我想要一场最好的婚礼。”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陈迟俞的神色始终没多大波动,而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眼?神明显一滞。
此时他的沉默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而是出于始料未及。
这一句话?似乎也打消了一些他刚刚对她?的推测,也许她?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要一场最好的婚礼。
哪个女生?不希望自己的婚礼是最好的。
半晌,他敛眸,“好。”
周望舒笑起来,“谢谢你陈迟俞。”
“没什么好谢的。”陈迟俞依然?敛着眸,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温柔的阴影,看起来没那么冷淡了,但语气始终透着疏离。
“成,”周望舒脸上笑意更盛,“如果婚前协议你没有异议,那周一我们就可?以先去把证领了。”
说到领证,陈迟俞抬眸看向她?。
“怕你反悔,领证宜早不宜迟,婚礼可?以慢慢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