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下生风的顾锦宁眉目间是掩盖不住的焦急,刚到秦府书房她连往日最看重的礼数也都抛之脑后。她失魂落魄的双手撑在桌前,目光一落却见秦元承提笔的手一顿,他正在描边勾线的画像上掉了滴墨水,霎时就晕开那画中人略有几分青涩的脸。
秦元承不悦地拧起眉,他心疼地看了眼凭着模糊记忆才勉强勾勒出几分相像轮廓的画像,却不等他发火只见顾锦宁宛如失控般一把推翻他桌上杂物。
“你的法子根本就是骗人的!现在殿下还是不让我近身,哪怕我脱得精光他连看都不看!”顾锦宁痛苦地抓着头发胡乱扯着,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爹都只会觉得嫁人才是我唯一的用处。”她的肩剧烈颤抖,感受着身前的光亮似乎被人完全覆盖,她哭到近乎窒息,“我不要嫁给皇帝!我不要一辈子囚在深宫只能做顾家的垫脚石!”
秦元承微微叹息,蹲下身捡起那张已被挤出褶皱的画纸,见实在无法补救他懊恼地揉成纸团砸在顾锦宁的脑袋上,他烦闷地盯着她,“再哭你连做垫脚石的资格都没有,你又再闹什么,我昨夜不是遣人给你送去安神丸了吗。分明长我好几岁,行事却偏偏如此莽撞。”
等了半天她仍是在哭,许是从没见过她这样脆弱,一时不知所措的秦元承沉默地拿起帕子递到她手中。
深埋双膝之间的顾锦宁只感觉一股湿热的潮气遍布上半身,她失神地望着手臂上陈旧的鞭痕,哽咽道:“阿承,如果我再不能和太子更近一步,那爹就要把我送给皇帝了。可我为顾家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爹不顾我的意愿硬要榨干我最后一丝价值。”
秦元承摩挲着眉骨上浅淡的疤痕,头疼地疑惑道:“但太子不是中了蛊毒,又有引魂香暗中作祟。而且前几日也都是你守在他身边,我记得那时我还送了你安神的药材与香料,难道你没有听从我的话在燃香时对他催眠吗。”
顾锦宁抬起头,那苍白的脸上一片湿润,红肿的眼尾还沾着几根发丝,“怪就怪在我一切按你吩咐照做,他也记住沈卿卿对他而言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可沈卿卿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都不曾下过死手。而且此时在他记忆里我本该是他未过门的妻,但他却连手都不让我牵,甚至还不如双生蛊时那样黏人。”
“更令我费解的是,今早我想给他服下安神丸来稳定他的情况,却不成想他连门都不给我开。”
顾锦宁无力地倚在桌腿前,疲惫地苦笑几声,“我好恨啊,为了不嫁给皇帝,在他面前我抛下了一切尊严,甚至卑贱到以色侍他。可即便这样,只要沈卿卿招招手,他还是毫不犹豫就能跟她走。”
“我堂堂尚书之女,为什么会争不过一个不知来历的草包。”
她眸光黯淡,撩开袖子摸着胳膊上暗沉的鞭痕,冰冷的指腹仿佛沿着条条横纵的伤痕游走到她心间。戾气渐渐侵蚀了她残存的善意,淡淡的杀意在她眼底徘徊。
秦元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喃喃道:“原来不管外界手段做到如何,他自己本身的意愿根本就无人能操控。那照这么说,她真是她?”
不然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容貌相似,连名字也相似的巧合。
一丝喜色跃上眉梢,勉强压下突如其来的欣喜。他故作平静地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怜惜地裹紧了她隐隐下落的外衣,“其实嫁给皇帝也不是什么坏事,别看太子目前是唯一子嗣且深受皇恩,但皇帝的心思可并不全在他身上。”
“你是说等小皇子诞生,太子地位就会不保?”顾锦宁狐疑地看着他,才稍稍平复一点的心又再次被拨乱。
秦元承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可能,不仅仅是丢了储君之位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