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人的屋子里,施哲向温淑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还记得两人的初次见面,施哲从京都纨绔子弟手中抢下温淑,当时的他只是担心这个女孩去了京都后,逃不过死于非命的结果,于心不忍,不惜得罪权贵子嗣,救下温淑。而后温淑那一句“十五岁之前不可碰她”的话,令施哲哭笑不得,自然而然能够猜出,这个小姑娘多半是打算以处子之身,谋求某件事情,结局不会太好。
在两人的相处时间里,施哲从来不会主动提及此事,温淑也是隐瞒着少爷,可当下的情况,若是再不说些心里话,日后也没有机会了。
“只要少爷活着,温淑就听少爷的话,不再去寻仇。”温淑任由泪水浸透口罩,内心挣扎,低头不敢注视施哲。
“傻丫头,我是生是死,都不是让你去寻死的理由。反正我也快走了,你和少爷说说,仇家是谁?为何要不惜性命报仇?”
温淑缓缓抬头,看着病入膏肓的少爷,脑海中涌现一幕幕过往温馨的场景,在她心里,从未想依靠施哲去完成复仇的计划,这只会连累施家,毕竟自己的仇人位高权重。
“我的父亲是礼部的一名官员,可因为某些事情得罪礼部尚书廖欣谦,遭其构陷,被皇帝下旨满门抄斩。那时我才四岁,恰逢与姆娘出门游玩,回家时发现门口站满了官兵,向周围人群打听一番后,得知真相,忍着悲痛,当即逃离京都,日后再来寻仇。”温淑抹了一把眼泪,眼眸低垂,施哲静静地听着。
“我与姆娘逃往南方,准备投靠爹爹生前的至交好友。廖欣谦得知我还活在世上,便派人暗中追杀,东躲西藏了两年,抵达苏杭境内时,仍是被杀手追上,姆娘将我藏在鱼龙混杂的青楼内,自己则去将杀手引开,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姆娘。后来我一边沿街乞讨,一边向路人打听方向,住在破庙,有时候讨不着食物,饿的啃草根。经过永嘉周边县城时,被一对贩卖人口的母子抓住,被精心打扮后,准备卖于大户人家。我故意装疯卖傻,一来二去,没有哪户人家肯要我,老妇人只好在我头上插根稻草,以卖身葬父的名头沿街将我出售,之后就是遇见了少爷将我买下,带回工厂。”
“在人贩母子那吃了不少粮食吧,否则人家怎么会急着把你卖了。”施哲打趣道,示意温淑靠近,牵住她的小手,内心无比心疼。自小失去了父母亲人,与姆妈逃亡两年,挨饿挨冻,还要饱受他人的冷眼辱骂,时刻提防刺客的袭杀,一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怎会经历这些。
“才不是呢,我每顿就吃一点点,怕长胖了,才会被卖。”温淑眼角微翘,被施哲的玩笑话逗笑,凝噎道,“我不想拖累少爷,所以这些事只可以少爷一个人知道,否则温淑就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告诉别人,但是我会派人帮你去找姆妈,是生是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施哲示意温淑坐在床边,忍着身心疲惫,为她分析道。
“我不建议你去投靠你爹爹生前的至交好友,人心这种东西,说变就变,谁也不知道那位好友会不会因为屈服礼部尚书的威严或是谄媚权贵,将你交出去,所以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工厂,日后做打算。另外,我得说些难听或是双标的话,我不会因为你的私仇而向特训队下令,进京刺杀廖欣谦,这无疑是去寻死。等我走了,你要寻仇,我拦不了,但我希望你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从长计议,报仇之事,十年不晚。”
温淑微微点头,施哲有些欣慰,她这是听进心里去了。
“柔弱的女孩肩上不是草长莺飞、春暖花开,却是深仇大恨。”施哲叹息一声,再次为温淑擦去眼角的泪痕,轻声说道,“温淑,少爷再帮你最后一次,等你哪天准备妥当了,要去寻仇,你去找黄护卫,告诉他,这是少爷的遗愿,动用那件武器,帮你完成心愿。若是那时候黄护卫不在了,你就去找施和,我与黄护卫有约定,那件武器只会留在施家人手中。”
“少爷,温淑不会让施家卷入这场恩怨中。”温淑抽泣道,内心无半点喜悦之情。
“傻丫头,没事的,到时候你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来使用那件武器,少爷不是在吹牛,二十步之内,在洛朝,只要被子弹击中要害部位,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有了它,你们复仇成功的机会能提高几成。”施哲见温淑点了点头,开心地笑了笑,视线望向窗外,延伸至随州方向,死之前没见到施和,有些遗憾。
“好了,今天说了这么多话,累了,我要睡一会儿。”施哲蠕动身子,温淑赶紧伸手搀扶,将鹅绒枕头平整地摆在施哲脖颈之处,盖上厚重的被子,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边,寸步不离地陪在少爷身边。
对不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