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沅扬眉望来,眼中含着笑意,却隐含嘲弄之色,有种示威之意。
“你说的三个条件我都不答应。”
“叔叔是觉得我在开玩笑?”施哲小脸一寒,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
“不,我反倒是相信侄子的为人,说出的话必定做到。”施沅轻蔑笑道,语气中夹杂威胁之意,“可这毕竟是我的家事,若是传扬出去,想必洛朝的百姓会理解我的苦衷,届时谁对谁错,自有分晓。”
“叔叔不怕侄儿的对策吗?”
“怕,你说的条件天底下没有人不会动心,商人也罢,官宦也罢,他们都会如你所愿。但是,我不相信,大哥会纵容你将刀挥向家人。爷爷,我记得祖训中有一条,无论任何时候,施家人不可内斗,否则逐出家谱,永不得归,想必您老人家最清楚不过。”一丝阴冷的笑容从施沅嘴角一闪而过,狠厉道。
见众人投来目光,施顺义微不可察地点头,确认了此事。
施哲心中燃起无名怒火,近一月的散心时间,暂时压下心中的烦躁,却又被施沅勾起,又是名声,该死的名声。
“叔叔不知道永嘉卫生巾的事件后,我的名声早就臭了大街,我还会在乎吗?说实话,我对你们这群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从来没有过好感,钟家如此,陆家亦是如此,即使你这个亲叔叔以相同的手段对付我,也不令人奇怪。但是,你们记住,不是我心善,而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罢了。”施哲破罐子破摔,退无可退。
“这件事我并不认为是我错了,如果施和喜欢郑家小姐,作为哥哥,我会全力支持,为他扫清障碍。可是,他不喜欢,那我不允许任何人强加意愿,即使你是他的父亲。既然叔叔执迷不悟,侄儿也不再强求,此事没有商量余地,我说的,耶稣来了也不好使。”
施哲寒冷的目光令施沅惴惴不安,强忍寒意,顾不得揣摩“耶稣”此人,不甘示弱:“拭目以待。”
“这施府我也住不下去了,祖爷爷,您舟车劳顿,就在这住几日,我和黄护卫就近找家客栈住下。叔叔,都是自家人,不至于连住处都不安排了吧。”
“自然不会,礼义廉耻不敢忘却。”施沅针锋相对。
轻声安慰施和几句,与施顺义行礼告辞,不顾施沅的暗讽,施哲与黄滨离席,往门口走去,岳管事在老爷的眼神示意下,急忙上前引路。
出了施府,二人在路人的指引下,沿街寻找客栈。
“少爷,为何留老爷在府内。”黄滨疑惑问道,两人渐渐远离施府,消失在岳管事视线中。
“一来祖爷爷年龄大了,刚下马车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得上路,属实不妥。二来监督施沅的行为,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我担心他对施和动手。”施哲简单解释几句,环顾四周,缺少霓虹灯照耀,一时间无法分清哪家是客栈,“还有第三件事,出了施府,方便召集特训一队,准备办事。”
“是否有些着急了。”黄滨皱了皱眉头,眉宇间浓稠的忧愁挥之不去,事态发展的过快,与马车内几人商议的徐徐图之,相差甚远。
“计划赶不上变化,更何况我的小暴脾气不允许。我这个叔叔心高气傲,挥霍无度,你看那府内的装修、建筑,极尽奢华,可是你知道他这些钱是从何而来的吗?”
“不知。”黄滨指向一家店铺,示意施哲他已看见客栈的牌匾。
“他的钱是与随州郡守狼狈为奸,强取豪夺而来。原先随州城内数家商行林立,争夺市场,谁都想坐得第一把交椅。我这个叔叔,暗中贿赂朝廷官员,背地里使些肮脏手段打压其他商行的生意,豢养一批打手、杀手,专门用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才慢慢成为随州第一商行。还有另外一件事,永嘉海岛猖獗,韩县令多次向朝廷上奏,杳无音信。实际上朝廷下发命令,派遣最近的随州水军出海剿匪,然而水军以各种理由拖延,迟迟不肯出海,这背后有我这个好叔叔的身影。”
“为何?”
“永嘉的港口不差于随州,只是随州港口的建立时间早,久而久之,商队、商船便习惯停靠于随州。然而,因为我发明了玻璃、细盐等商品,洛朝乃至国外商人纷至沓来,寻求合作,作为最便利的交通方式——海运,自然会成为商人的首选。相比之下,随州的优势荡然无存,不出几年,永嘉的港口将会替代随州的作用,成为东海省第一海港。这是我叔叔不愿见到的场景。”施哲言语中满是担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叔叔这些年习惯了作威作福,无论如何劝解,都无法挽回他的心。我想打断叔叔的傲骨,折去他的双翼。一来他确实对施和,对叔母确实未承担身为人父、人夫的责任,只有让他失去这一切,才会懂得珍惜身边人;二来保证东楼安全脱身,留我叔叔一条性命,谋财害命,干扰朝廷政令,任何一项罪名都足以令他入狱,在他人尚未针对叔叔之前,我先将他打落谷底。这样对他不公平,可说到底,他还是我的亲人,施和的父亲,我不想让施和伤心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