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莽草?”易无殇缠绷带的手一抖,语气变得有些怜悯:“那你们现在成了水莽鬼了?”
阿全霎时眼泪失控,汩汩泪水从黑伞里涌出,紧接着,两道黑影从伞里流了出来。
突兀,且以坐姿的方式流了出来!
除了屁滚尿流,赵坚白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能形容这样的出场方式。
“阿——全——你死定了!”他叫道。
阿全闻声立刻跳起来就逃:“可是,我已经死了啊,少爷。”
赵坚白骤然反应过来:“那你还不快回来!傅道长说了,我们不可以见生人!”
阿全摇头:“少爷,我们是鬼,普通人又看不见我们。”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易无殇。
易无殇淡定的跟他打招呼:“阿全。”
阿全惊讶地冲赵坚白道:“少爷,他看得见我。”
易无殇:“……”
赵坚白翻了个白眼:“他又不瞎。”
“可我们是鬼啊……”阿全挠挠头皮,如果凡人随随便便就能见鬼,那真是见了鬼了。
赵坚白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我们刚刚不出来,不就是因为傅道长给易大夫开了天眼。”
阿全一拍脑门,干笑道:“嗐,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见他俩还是像以前一样活泼爱闹,易无殇不禁感慨道:“二位心性豁达,令人敬佩。”连死都不带改的开朗,谁不羡慕?
赵坚白耸耸肩:“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倒霉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死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那又何苦在还能存世的时候,尽做些不开心的事呢。”
易无殇定定地望他须臾,忽然道:“有傅道长在,你没必要担心自己不能脱离苦海。”
赵坚白心说:也是,就我这小身板,傅道长只需一个巴掌,就能送我脱离苦海。
不过他嘴上还是道:“傅道长为人和善,不会无缘无故杀我的。”
易无殇愣了一下,不是很明白杀他和帮他脱离苦海有什么逻辑上的承启关系,便道:“区区水莽草之毒,用投毒人的衣服煎水服下就能解开,何必扯到杀人?”
闻言,赵坚白和阿全浑身一震。
他俩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水莽草之毒能解?”
易无殇理所当然道:“不能解的话,你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赵坚白、阿全:“……”你看我们笑了吗?
易无殇看着他俩的表情,沉吟了一下:“难道说……你们不知道吗?”
赵坚白、阿全:含泪摇头。
易无殇道:“那你们知道,给你们下毒之人的下落吗?”
阿全道:“我只知道,那些水鬼的顶头上司已经被傅道长打死了。”
“顶头上司?”易无殇问道:“那你们吃的水莽草都是这人的吗?”
阿全斩钉截铁道:“所有水鬼都必须听她的话,那水莽草肯定也是她的!”
易无殇点头:“那你们只要能找到此人穿的衣服,煎水服下,就能解脱。”
阿全听了,顿时有点着急,因为那倪老太死后直接就是曝尸荒野,根本没有被收殓,也不知道这两日有没有野兽将她叼走。
“少爷,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回去找人!”
赵坚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如今他俩还被傅长宵拘着,这事儿必须得经过对方同意才行。
他转头看向傅长宵。
傅长宵正拿着那张鲜红的请柬看个不停。
“傅道长,我和阿全得回去找那个老妖婆拿衣服解毒,不知道可否放我们离开?”赵坚白冲傅长宵作了个揖。
傅长宵虽然在研究请柬上的古文,但耳朵也在听他们的对话,因此赵坚白一提要走,他便摆摆手道:“那你们去吧。”
临了,却补了一句:“不过,此去若是成功解了冤孽,你们就得自去地府安息,不可再在人间徘徊。”
说完,也不管这对主仆如何回去,又自顾自拿起请柬看了起来。
这张请柬入手细腻,上面虽然依照着一般的请柬规格,写着宴会的日期地点,却没有写宴会主人的名字。
不过请柬正中间,盖了一方大印。
缪篆的刻字不好辨识,其上还附着一缕邪恶的气息,因此他才没有拿着请柬请教书生,而是靠着自己的揣摩,辨认出是“燚王世子印”。
“这么看来,此物并非喜宴请柬。”
傅长宵也遵循过许多次职场约定成俗的交往规矩——喝同事喜酒。
所以,即便是古文样式的中式请柬,他也见过好几回,对比手中这张请柬,无论内容还是规格,都大不相同。
想到落头氏临死也要把请柬送出去,这场宴会恐怕不会简单。
“道长?”
傅长宵正寻思着,易无殇已经穿好衣服呼唤他离开。
他抬起头,此时已经快要天明,晨星寥落,天际微白,破晓的风寒冷但清新,万物在等待拥抱白昼,天空中的色彩已逐渐变多,景色愈发鲜活。
可眼下,鲜活的却只有景色……
他心头一动,管它简单不简单,胆敢滥杀无辜,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得让他尝尝铜印爆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