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指了指灵堂外，说道：“我就是王成他爹，王涣。”

向阳见他全身都如同一层影像般时而透明，时而变实，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其实只是一个魂魄罢了。

“怎么死的？”

王涣愣了愣，有些不明道：“当然是老死的，不然还怎么死？”

老死的？

向阳嘀咕道。

灵魂没有重量和体积，所以在身死后只会脱离躯壳桎梏，有大功德的会被请上天获得仙牌，有大错过的会被拿下地狱受到酷刑。

而如今地狱被破，没有鬼差，没有地府，这些灵魂只会降落到奈何桥上，排队喝完孟婆汤就要投胎转世。

单想以魂魄停留人间是几乎不可能的，这是创世之初就定好的规矩，魂魄停留人间如若没有养分汲取和饲养，只会不断消散，到最后完全崩溃于天地之间。没看陈白莲和那只堕仙到达人间后都要拼了命地想办法保住么，还有那只马面，他和小元神饲养的恶鬼一般，也是不择手段地通过吸取生灵之血，来保住自己的灵魂不会消散。

所谓恶鬼恶鬼，停留在人间的魂魄如若没有躯壳，只能吸食生灵，最终堕落为恶鬼的存在。

而像王涣这种停留在世间的普通灵魂，向阳真的是难得看见一只。

王涣像是看出了向阳的好奇，笑道：“其实死了后的感觉还是挺奇妙的，那种飘到天空，没有重力的感觉真的非常神奇。”

“我死之后，看着自己的躯壳闭上了双眼，看着四周的亲人，我儿子，我儿媳，还有我的两个小孙子围在我身边哭。”王涣闭上了双眼，像是回忆着那份美好与温暖，“说实话，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冰冷，反而让我很享受，很温馨。”

王涣笑着道：“儿子工作娶妻生孩子后，就很忙，忙到几个月才能去我那里看我一次。我老婆死得早，所以一直就是孤零零的独自生活，每次等到孙子来看我，就一直想着时间能不能永远停在那一刻。”

“时间就这般过去，一天，一月，一年，慢慢地，我就真的老了，慢慢地，一辈子就这么走完了。”

“而现在，我死了，我的灵魂能随处飘荡，能永远地留在儿子和孙子的身旁，我能看见他们的笑脸，我能感到他们的思念，对我来说，现在是最幸福的时刻。”

向阳顿了顿，说道：“可这种是不对的。”

“为什么？”王涣问道，“如若你挚爱的人死去，化成灵魂默默陪伴在你身边，直到永远，这样也不好吗？”

向阳摇了摇头，说道：“那种感觉很好，但是不对。”

“人为什么只能活这么多岁？因为这是在提醒人们，时间有限，活着的时候才要好好珍惜，而不是死了后才要拼命地弥补着生前的遗憾。”向阳叹气道：“像你这般，如若人人都觉着死了是种解脱，死后比活着的时候还痛快，那人间早就乱套了。”

“人必须要畏惧死亡，只有懂得死亡的可怕，才会更加珍惜活着时的一切。”

王涣沉默了许久，开口苦涩道：“受教了。”

“明白就好。”向阳伸出右臂，将黑焰燃起，“虽然你没有作恶，但依照规矩，我必须送你下去。”

王涣点了点头：“如若真得能投胎，那我下辈子一定谨记，谨记我们必须要懂得珍惜，而不是失去之后才开始后悔和追忆。”

向阳递给他一根烟，王涣接了过去，深吸了一口，而后深深看了灵堂外的儿子一眼。

“能问一下吗？”向阳还是好奇他是怎么停留在人间的。

王涣倒是没有隐藏，说道：“人吃土一辈，土吃人一回。我早年是个农民，靠着黄土生活，死后安葬在地里，也算回报了黄土对我的恩情。这份感激，大地也感受到了，所以才维持住了我的魂魄不会消散。”

“这算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么？”向阳笑了笑。

王涣抽完烟，洒脱地笑道：“小子，我抽完了。”

“好，那恭请您老上路了。”